“对不起,我只是在书上看到的。”方绪马上又道歉。
“学长......”邓朝一皱了皱眉毛,“你可以不用每次都说完话就道歉,跟我聊天求生欲干嘛这么强?”
“求生欲?”
邓朝一突然想到他其实是一个连猪猪表情包都没有看过的人,也不太能指望他知道这些词。
“就是指你完美地躲避了所有能够指责你的点。”
方绪听到“完美”两个字愣了一下,但还是问出了声:“算好事吗?”
“不算好。”邓朝一跟他说,“但也不算坏。”
“总之你不用每次跟我讲话就总是道歉,还怪奇怪的,随意一点就好啦!”
方绪又抓住了“奇怪”两个字,问他:“我说话是很奇怪的吗?”
换做旁人,可能会被方绪这种究其根本的问法弄到厌烦,但是邓朝一没有。他跟方绪解释:“没有很奇怪,只是每个人说话方式不同而已,有人能接受,有人不能。”
“你能接受吗?”方绪轻轻问他,“不能接受的话也拜托你接受一下好不好,我不想破坏友谊。”
方绪乞求般的问答让邓朝一有些慌神:“当然!学长和我,我们是朋友。”
“是不是可以类推。”方绪问,“你也不必叫我‘学长’,叫名字就好。”
“sure。”邓朝一挑了挑眉毛,“那就叫,方绪。”
方绪挤青柠的手不小心把那小半个青柠掉进了杯子里。青柠与杯壁,与苏打,与酒精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在邓朝一喊他“方绪”的那一刻重叠了。
“方绪”这两个名字,可以是刀,也可以是剑,它可以成为伤人的利器,亦可以护人周全。
“邓朝一,你喝不喝酒?”方绪把刚刚调好的酒端了过来,两个还冒着冷气的玻璃杯。
“会一点点。”邓朝一伸出手去,在快要碰到杯子的时候方绪将它缩了回去。
方绪突然问他:“你成年了吗?”
“按哪里的算?”
“中国?”
“那还有几天。”邓朝一坦言,“我是提前上学的。”
“你......”方绪愣了一下,“还蛮小的。”
“......方绪。”
邓朝一只是喊了一下他的名字,仍谁听到“不行”两个字都会觉得无语。在方绪又准备道歉的时候,邓朝一起身拿过了他手中的酒:“我觉得我成年了。”
然后轻轻喝了抿了一口。
“没想到你会调酒。”
“跟着视频学的而已,我酒量......”方绪顿了顿,“不算很差,你应该喝不过我。”
邓朝一喝着他挑出来的酒有一种不知名的味道,酸酸甜甜的,他说方绪:“酒鬼方绪。”
“你后天生日啊?”方绪轻轻问他。
“是啊,有办生日会你要来吗?”
“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是不是就没想让我参加?
.........
“没有。”邓朝一跟他解释,“想单独请你陪我一起庆生,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方绪跟他坐在地毯上,地毯柔软,地摊也温暖,邓朝一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多跟方绪聊天,联络感情,但是方绪却打断他:“你写完作业再跟我说好了。”
他起身去了厨房,把砧板上的东西扔进垃圾桶,再把砧板洗干净,洗了很久,久到邓朝一把酒喝完放在桌上,认命地拿出书和笔记本开始做作业。
方绪过了好久才回来重新坐在邓朝一旁边,问他:“你要什么时候请我啊?”
邓朝一正在看重点,正好看到了“局部性理论”这一部分,跟方绪说:“我定了餐厅,后天晚上七点半,在downtown附近。”
“哦。”方绪呆呆地说,“邓朝一你晚上能不能留下来睡觉,我们可以再聊会天。”
09
邓朝一笑着看着方绪:“方绪,我们可以聊一些什么呢?”
方绪好像真的思考了,回答他说:“量子这方面怎么样,我最近看了几篇研究性论文。”
“方绪。”邓朝一说,“我不是研究这一块的。”
“啊?”方绪皱了皱眉毛,“那搜索错了,我看你Facebook上的照片里面,搜索引擎上面写的是这一块。”
邓朝一没想到方绪会看得那么细:“大一是全部都要学的,到了大二再选专业,我目前还没想选这一方面。如果学的话,就必须要继续往下读,而且本校在世界排名也站不住脚。”
“哦......”方绪小声嘟囔,“我们学校物理确实挺一般的。”
邓朝一摇了摇手中的玻璃杯,杯中的液体已经没了一半,他笑着逗方绪:“学长你是不是故意把我灌醉让我不能走啊?”
“我没有。”方绪吓了一跳说,“酒精度数很少的。”
“我开玩笑的。”
邓朝一笑起来的时候能露出脸颊的浅浅的梨涡,还有不明显的兔牙。他的鼻梁高挺,在灯光打下来的时候也不会透过光。
方绪从坐在地毯上,变成了跪坐在地毯上,收拾着桌面上的垃圾。这一刻他变得温顺,他把所有的自己,包括不自信的、害怕的、孤独的都隐藏在了这个温和的外表之下。
“我住哪间房?”邓朝一坐起身帮他一起收拾东西。两个人的手指互相触碰,方绪缩了缩手指。
“二楼楼梯的右边,我昨天收拾过了。”方绪接着说,“床单我也换了新的,不过你的尺码的睡衣没有。”
他们把写作业的地方转移到了吧台位上,方绪坐在邓朝一的对面。他为此还专门买了一本必读书目,卢梭的《论人类的不平等起源和基础》。方绪坐在吧台上,脚也踩不到地,踩在了凳子上,不知怎么的卢梭本人的话就飘到了他的脑袋里。
“人类这一物种已老,可人还是幼稚。”
这让方绪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无比幼稚,为了挽留别人故作聪明。翻了两页书就对卢梭产生了跪感,方绪自己心里想:或许这就是人类社会学及政治学领域的天才。
“邓朝一你知道吗?”
“不知道。”方绪一说完,邓朝一就抢答。
方绪跟他坦白:“我不是学社会学的。”
“嗯嗯,所以呢?”
“你不觉得奇怪吗?”方绪反问,“我有在骗你唉。”
“你第一次说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想保持距离而已,这又没什么。”邓朝一边打字边跟他说。
“我其实很想学社会学的。”方绪自顾自地说,“我们家里人帮我填的学校选的专业,本来要去LAC,也没去成。”
“你家里为什么把你送出来啊?”邓朝一漫不经心地问,“你不是高考挺好的吗,国内那几个Top肯定也给你们家打了电话吧。”
“好像是打了。”方绪停顿了一会,跳过了邓朝一问的前一个问题。
邓朝一推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镜,这是他从方绪包里顺过来的,他跟方绪笑着说:“我那时候接电话也太搞笑了。”
邓朝一边说边观察方绪,知道方绪低着头笑的时候,他才继续敢说下去:“我在看比赛,那个时候是决赛,看得太认真了,没太听清说的是什么,我跟PKU招生办说我要去清华。”
方绪低头笑的时候是不会发出声的,声音很小地对邓朝一说:“我们家,政审过不了。”
邓朝一打字的手停顿了一会,又当作无事发生地打起字来:“查那么严,你要去了也是屈才。”
方绪轻轻说了一句“也没有”就翻起了手里的书,头也不抬地对邓朝一说:“你别盯着我看,我作业确实是写完了。”
接着他就听到邓朝一用气声发出了“哼哼”两声,像一条大狗。
“你到底从哪里知道ons这个东西的啊?”邓朝一表示疑惑。
“啊......室友发给我的。”方绪想着解释。
“那你......”邓朝一也悄悄试探,“知不知道他有别的意思。”
“......你知道为什么还跟我说不知道!”方绪看着他,他看着方绪。方绪有些气急败坏。
“没啊,你不也是突然问我,我没反应过来。”邓朝一回去继续打字,留下方绪一个人在那里。
“喂......”方绪在桌子底下用腿踢了一下邓朝一,“要不试试?”
“我觉得学习挺好的。”
“......哦。”方绪像一只涨了气的河豚,“也对,你也没成年。”
邓朝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他不像个猎物,也不像个狩猎者。他始终都没有猜到他们认识彼此的最开始会是这样,登堂入室。有的时候爱很轻,有的时候爱很重,邓朝一块要分不清这种感觉了,它把邓朝一拽着往下拉,落到名叫方绪这个人的世界里。
“再过两天。”邓朝一跟他说,“我来找你。”
方绪像是逃避这个话题,问邓朝一:“你写了这么久在写什么?”
邓朝一把电脑转了过来,屏幕正对着方绪,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从“方绪会不会跟我去吃东西”到“想不想”再到“可不可以”。
“......你怎么。”方绪有点生气,又有点郁闷,“这么不务正业?”
“都说了,你在我面前我心都飞了。”
飞你身上了。
方绪从椅子上下来,试图走上二楼,邓朝一在后面叫了他一声学长。
“可不可以跟我一起过生日?”邓朝一眨眨眼,“以后就是独立的自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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