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南轩感受得到,自己的弟弟在发抖。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莫北城看到了魏秋妙。
“手术......做完了,”魏秋妙显然也是刚刚哭过,“姑且是成功的,明远哥往旁边躲了一下,没有砸到头,但是还是很严重,医生说还要做第二次手术,他的肋骨断了几根......”
莫北城开口,声音沙哑的可怕,“他在哪?”
“那个病房里面。”魏秋妙给莫北城指了方向。
透过病房门上那个小小的窗户,莫北城看着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管子的温明远。
我深爱的人......
冰冷的躺在那里......
他终于相信了这一切都不是梦。
“温明远......”
他轻喊着深爱着人的名字。
醒来,看看我好吗?
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眼泪顺着莫北城的脸颊流了下来。
“可以进去的,”魏秋妙提醒他。
莫北城颤抖着双手打开了门把手,一开门还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他走到病床边,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
莫北城好想触碰他,但是不敢伸手,害怕伤害到他。
温明远的面色苍白,额头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
莫北城的双手突然猛烈地开始颤抖,他的内心中有某种欲望在疯狂地滋长发芽,快要冲破他的一整个心脏。莫北城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他环顾着四周,在病房里的备用病床上,看到了白色的床单。
莫北城抓起医生放在桌上的笔,走向那白色的床单。
他的耳边开始不断出现一些奇怪的声音,明明整个医院都安静的要命,但是莫北城现在就是能听到不一样的声音。
好似鼓声,好似铜锣,又好似癫狂的电钢。
不能,不能......
莫北城抓住了自己的右手。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写歌。
莫北城跪在了地上,他拿头敲击着地板,直到鲜血遍布他的脸。
不能写,不能!不能在这个时候写!
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手,那只拿着笔的手就像被神明操控了一样,在白色的被单上写下了一个一个音符。
莫北城的左手在右手手臂上挠出一条一条血痕,但是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右手还在动,汹涌的灵感迸发,鲜血滴落在白色的被单上,散开好似冥府的花。
这算什么......
莫北城苦笑着看着一个一个音符出现在被单上。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自己现在就像个疯子一样,只会创作的疯子,音乐已不再是他不死的愿望,而是操控他灵魂的主人。他完完全全被自己的天赋控制住了,得不到自己的自由。
“我的天......”莫南轩和医生走进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跪在地上的莫北城,他的手上和头上都是被自己弄出来的伤痕,身边散开的白色被单上被人用黑色记号笔写上了密密麻麻的音符。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高越。
莫南轩蹲下去看着他的伤口,高越趁着这个时候抽走了莫北城身边白色的床单。
“哥,”莫北城看着自己的双手,红色的血和黑色的墨水混在一起。
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事实,一个早已存在但是他未曾承认过的事实。
“我是怪物......”
莫北城狂妄地笑了出来,他的眼泪混着血流了下来。
他是怪物,他一开始就是怪物。
被音乐奴役了的怪物,被爱恨操纵了的怪物,不知痛苦不知廉耻,就算恋人躺在病床上生死未测他还能提笔写歌。
他是怪物。
他不是正常人。
是他害了温明远。
如果他们没有相遇,如果初遇的那一天,他从河边跳了下去,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你不是......”莫南轩拿着纸巾给他止血,“你不是......”
“小哥哥......”一个微弱的声音让莫北城嘈杂的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从无数条声音中分别出了这一条。他跪爬着来到温明远的床边,病床上躺着的温明远突然有了苏醒的迹象,他侧过头,看着跪在地上的莫北城,“小哥哥......”
医生赶紧去通知人过来。
莫北城则握住了他的手。
“不要哭......”
温明远抽出了手,摸了摸莫北城的脸颊,莫北城的血沾在了他的指尖上:“不要哭......”
“我不哭,”莫北城垂下头。
医生很快赶了过来,他们推开莫北城,给温明远做各项检查。
一个护士好心地提醒莫北城去处理一下伤口,可是莫北城什么反应都没有,就是站在一旁看着温明远。
看着那个人点头或者是摇头,用以回答医生的各项问题。
“生命危险暂且是脱离了的,吊灯落下的时候他很聪明躲开了要害位置,不过他有几根肋骨骨折了,我们需要上钢板,”医生认真地交代着温明远的后续治疗,莫南轩用心地记着。
来检查的医生护士得出结论之后就离开了。
而莫北城则跪在温明远的床前,把头放在他的手边,温明远的指尖蹭着他的脸,这是两个人之间小小的相连。
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
又好像已经把什么都说光了。
窗外,黎明前的黑夜,是最浓厚的,最可怕的,最寂静的,黑得看不见一点点光芒。
但是很快,只要熬过这一段,就会见到拂晓的微光。
作者有话说:
温明远救回来了!
第111章
温明远第二次被推入手术室的时候,今天凌晨赶来的孙俊亮在和莫南轩商量着转院的事情。他倒是也想和莫北城说话的,但是莫北城现在的状态完全不适合沟通交流。
《死都》的导演是个只会拍戏不会处理别的事务的二愣子,昨天剧组出事,他居然不知道封锁消息,导致现在楼底下全都是记者。路思危为了这件事发了剧组很大的火,幸好没有耽误温明远的手术和治疗。
孙俊亮建议做完今天的手术就让温明远转院回京城,这样他们能够摆脱记者的围堵,而且京城的医院设备条件要比这个医院好很多。
莫南轩同意了他的建议,并把这件事转告给了莫北城。
莫北城手腕上和额头上的伤口都已经接受过处理,莫南轩蹲在他面前,告诉他转院的事情和媒体的事情。
“等转院办好了,欧虞的母亲会过来看护,我到时候再给你请两个护工,”莫南轩握着他的手,“工作室的事情你的合伙人在处理,你不用太担心,吃点东西好吗?你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进食了......”
“哥......有些事情我有点想不通,”莫北城抬起了头,“吊灯为什么会掉下来,刚好砸在温明远的身上?”
“你想让我查一下这件事吗?”莫南轩问。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高越为什么会在这里?”莫北城没有直接回答,“他应该在京城的......”
“你是说昨天拿走床单的那个人吗?”莫南轩问,“他和我说他是你联系过来的,那个姓魏的姑娘说见过他,我就放他进来了。”
莫北城疑惑地看着莫南轩:“我没有联系过他。”
莫南轩好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我会替你查清楚这件事的,然后给你一个交代。”
“哥,我不要你替我做,”莫北城眼神坚定,“我要你教我做。”
他如今终于理解了父亲的那句话真正的含义:音乐可以用来爱人,但是无法保护人。
他害怕突如其来的分离与生死相隔的滋味,以及看着自己的右半身像个疯子一样跪在地上写歌。他要放弃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与本能,他不会再写一个音符了。M也好,W也好他统统放弃,他不会再让那些旋律如同吸血虫一样吸走他所有的痛苦与欢乐。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的痛恨这份天赐的礼物。
在笃定了莫望会对温明远出手之后,高越开车来到了温明远所在的剧组。但是他没想到自己能够得到莫北城亲手写下的乐谱。
他知道莫北城很快就会追查到自己头上,但是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他拿着那张床单回到了自己的车旁,摊开白色的乐谱,上面还残留着莫北城的鲜血。
高越疯狂地在心里弹奏这份乐谱,他有预感这将会是莫北城一生最杰出的作品,而他则会成为这份作品的第一位听众。
但是,看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高越放下了乐谱。
他看到乐谱的最下方,写了一句话:死亡会令你我二人再次相遇。
就算失去温明远,就算再次被夺走一切,得到过爱的莫北城也不再是以前的莫北城了。他与莫北城最大的区别就是,他眷念着难以回头的夏日,而莫北城期盼着有温明远的未来。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样的。
天空开始下雪。
高越黑色的发上沾满了雪花。
面前白色的乐谱对他而言,如同可怕的白色地狱,宣告了他已经失去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一个带他理解了什么是爱,一个让他领会了什么是痛。
高越扔掉了床单,留着这个东西也没有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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