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时嗓子已经有点哑了,好像是僵得久了,他刚一动,就差点失去平衡。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一向看不起蒋连源,这个小玩意儿损招虽多,脑子却一向不怎么够用,从小到大,被蒋也擦了一路屁股。
可也是这么个小玩意儿,居然瞅准了他的镕。
蒋辽源的手在扶手上摩挲了几下,终于哑着嗓说:“不急,我先看看镕。”
他刚开始走得很慢,熟悉了楼梯的高度后,匆匆几步就跨进了楼上的黑暗。
听奥河说,镕起初是在客卧住着,可久久等不来蒋辽源,他就嫌客卧在一楼,窗户太矮,闹着搬到了阁楼,没事干就在小窗前观察世界,等蒋辽源回来。
蒋辽源的脑子很乱,刚心疼过镕,又想起蒋连源。
恨意和爱意交织,他站在镕面前喘着粗气,眼里的光又狠又艳,末了黯淡了些,他往前跨了一步,颤着声道:“只有你了。”
镕不知所以,手倒是和往常一样落在了他腰间:“乖哦。”
说来奇怪,蒋辽源经常能从镕身上抓到些他从未体验过的、像母亲身上的温情。
当两人身体相交时,当他们说爱时,当镕沉默着注视他时,他经常被这样的情感击溃,他顾不上思索自己为什么爱镕、有多爱镕,所有的斤斤计较都化作了简单的爱,他爱镕。
他爱像是永远踏着风雪从未停歇的镕,他胡乱亲吻镕,问出的话破破碎碎:“你可不可以安全地,就在我身边?”
镕愣了愣,他摸了下蒋辽源的额头,笑着说:“发什么傻呢?”
蒋辽源也笑,额头抵在他颈侧,深深嗅着镕的味道:“是在发傻。你说……”
“嗯?”
“你说……你说,”蒋辽源捧着他的脸,“你做我的亲人好不好?”
“你清醒一点,我都不是人欸。”镕嬉笑着捏他的脸,“男人果然都这样,过个几年,就要强行把爱情变作亲情,真没意思哦。”
蒋辽源笑不出,奥河说得简单,他却将背后种种听得明明白白。
是,蒋连源在康曼“等到”金钦是惊喜意外,可不在康曼,也可能是在任何可能的城市,他只需制造一出意外,就能顺理成章地在金钦身上植入装置。
是,他的目标是金钦,可他选择的事故对象从始至终都是镕。
世人皆知镕对金钦的意义。
可世人不知镕对于蒋辽源来说到底算什么。
对上奥河在黎明时分依然清明的眼神时,蒋辽源笑了一下。
没有明说,但他们暂时有了共同的目标。
奥河穿过落城的郊区时,金钦还没醒。
等他迷迷糊糊睡醒,发现错过了六个闹钟,再感觉眼前的卫兵有古怪时,已经被奥河抱了个满怀。
自从进了封闭实验,金钦的吃穿用度均是军部提供,家中的种种细腻奢侈已是过眼云烟。此时此刻,和奥河相拥的真实感要落后一步,站在最前的是熟悉的沐浴乳香味。
他低头嗅了嗅,被香味取悦到,眯起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
奥河往后仰了仰,刮他鼻子:“混进来真难。”
“落城区最珍贵的大脑就在这儿,能混进来说明还是不够难。”
看金钦离了香味就往前凑,奥河故意又往后仰了点儿,看金钦像被逗猫棒勾引的小猫一样再挨过来。
金钦身上只裹了件白色的实验服,里边大概随便穿了件睡觉时的背心,两种质地不同的白色叠在一起,隐隐约约透出几分引诱来。
奥河没怎么犹豫,把手顺着他衣领伸了进去,直接拨掉了背心不算宽的带子,握着金钦的左肩和他接吻。
离下一次换班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奥河没做太出格的事,只拿指腹搓了很久金钦的下唇。
金钦一躲再躲,实在躲不了,挨着暧昧的轻微疼痛问他:“千里迢迢过来,是要做什么?”
奥河心想,事儿可太多了,害镕的人找到了,在康曼毒你的人我也知道了。他笑了一下,眉毛往下垂了垂,本是英气到了极致的长相,被笑这么一压,爽朗之余多了几分甜意:“我想去康曼。”
第44章
“去康曼做什么?”金钦继续问他。
有人从房间外经过,脚步声和卫兵的不同,轻轻巧巧的,停在了金钦房间的门口。奥河侧头看着门,问道:“是谁?”
金钦没立刻回答,不过显然是已有答案的样子,等敲门声响起,他皱了下眉:“卫研。”
奥河:“卫研?”
“N系的卫研,监军太监。”金钦走过去给卫研开门,边走边看奥河,“乖。”
比起没人管理个人形象就降几个档次的金钦,同样穿着实验服的卫研显然要比他精神很多,连头发都是打理好的精致模样。
门一开,卫研就往门上一靠,手指顺势勾在了金钦下巴上:“甜心……”
金钦冷了脸,一把将他的手拍开:“有事说事。”
“没什么事,来接你上班。”
看金钦笑了一下,卫研心里跟着一松动,他往前跨了一步,手还没伸出去就又被打了回来。
金钦摇了下头,身子往后仰了点儿:“家属来探班,就不劳你操心了。”
卫研嘴上说着“真可惜”,却手脚并用想往门里钻,奈何金钦堵得严实,他不仅没钻进门,还被金钦一把推得更远。他只能作罢,彻底站在了走廊,说了句不咸不淡的“实验室见”,悻悻地走了。
“哦——”奥河声音拖得老长,“前男友。”
“可不是吗。”金钦把门合上,“现男友,去康曼做什么?旁人都争着抢着要回落城,你倒好,跑到我面前说这些屁话,陆平锦给你造的脑仁儿有针眼大没?不够用……”
奥河直接堵住了他的嘴,还把人顶在了刚挡过前男友的门上——金钦瘦了些,乖了些,话也多了些——可是还是不够。
门板太硬,吻也硬,金钦觉得不太舒服,手抬了抬,扶在了奥河腰上,带着推阻的意思用了些力:“够了。”
“不够。”奥河喘着气勉强离开他,“不想做镕,不想做A2,不要问我去康曼做什么!”
听出他的意思,金钦歪了下头,目露不解。
“就把我当作一个人吧,像卫研一样,像方修盛一样。他们想的,我也想;他们要的,我也要。”
“新鲜。”金钦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也没什么陌生感,就这么平平淡淡地看着奥河,看了很久,他才说,“我就是这样的人。”
奥河觉得失望,又说不清自己到底在失望什么,他拿起刚才摘掉的帽子,随手拍了拍:“知道了,你去工作吧。”
看着奥河干脆地出了门,金钦又唤了一声:“奥河。”
奥河不说话,只回头看他,他的唇角动了动,没笑,说道:“到了康曼,行事小心。”
本来就没什么,也不是不知道金钦就是这样的人,可奥河还是气不过。
他摘下帽子几步走回金钦身旁,真要说狠话还是说不出,最后只能恨恨地将帽子往桌上甩了下:“你气死我了!”
金钦还是看他,眼里掺着的暖色根本缓和不了这场积攒已久的闷着的怒火,他什么都没说,干脆先奥河一步离开了房间。
这场连起因都说不明白的冷战一直持续到了项目结束的前几天,也是最关键的几天。
识别项目说到底,是赋予机器人一个除系列编号外的识别码,同新模式搭配使用,一是能做到精准控制每一个机器人,二是将机器人全部纳入信息库。但也有一个问题,识别码对于机器人来说,就像ID之于人类一样,从另一个角度看,识别码的应用,更像是赋予了机器人主体地位。
这是无法绕过的最重要的问题。
“新模式的试点工作非常成功,已能达到精准定位,继而准确应用可变自主度的目的,识别码与新模式在功能上的重叠是需要解决的问题……”
听到这儿,金钦已经别开了眼,类似的问询会他不知参与了多少,对方能说的话只限于识别码功能的鸡肋。
太乏味。他随便把眼神定在了一处,过了片刻才发现恰好定在了卫研身上,从他发现的这几秒推断,这厮刚才估计一直在挤眉弄眼。他咳了一下,又换了个方向继续盯着。
金钦在想奥河,难得在工作场合走神了。
他不知奥河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像卫研?像方修盛?
卫研脑子太差,N系还是当年两人热恋期时,他送给卫研的生日礼物。至于方修盛,说起来更是一摊烂泥,从最早开始说起,就是金觅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对方要的是他,金觅得罪不起这人,干脆便将儿子直接送给了更厉害的角色。
说到底,卫研要的是能让他在军部立足的“硬通货”,方修盛要的是金钦的绝对臣服。
这两人,一个要事业,一个要脊骨,奥河的“要”能和他们的“要”有什么关系?
终端振了下,金钦低头看了眼,是卫研发来的消息,说要是他再无视自己,他就要站到场上另一方的立场上去了。
金钦在心里叹了口气,努力回想了些卫研早年的可爱之处,再和现在一对比,简直让人恶心。他换了个坐姿,没理会这条乏味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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