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吹雨点了点头,走过去,拿手试探地推了一下罗圈椅,确实不能很轻松地移动。
这椅子上要是再站着一个一百多斤的男人,得多沉?
姜吹雨神色一黯,想起昨天鸽子乱飞他差点连人带椅子摔倒时,是仰雪风一手拽回来的。这对臂力是极大的考验,很容易就会因为用力过度而胳膊脱臼。
再一联想麦青青让他闻仰雪风身上的药味,姜吹雨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一时间,姜吹雨都无法形容从心里冒上来的那股涌泉般的情绪,像是遭受重压喷涌而出的带着硫磺味道的温泉水,又热又熏,刺激得人鼻尖难受。
姜吹雨招呼了一声柏冬,沉着脸往休息室赶。
各大主演都有自己的专属休息室,顺便充当换衣间和化妆间。仰雪风的休息室就在姜吹雨隔壁。
姜吹雨先是回了自己的休息室,直接把空调给摁关,对柏冬说:“你去隔壁敲门,就说我这里空调坏了,借他休息室换个衣服卸个妆。”
亲眼目睹了姜吹雨一系列操作的柏冬:……
幸好钟嘉文早有预料,曾苦口婆心告诫过柏冬做姜吹雨助理的第一条守则:永远别问姜吹雨想干什么,听他的,做就完事。
柏冬郑重点头,正步迈出,敲隔壁门。
随后是开门的声音,柏冬把姜吹雨那一番谎话面不改色地说了出来。
对方犹豫了会,才答复:“行,你叫他过来吧。”
姜吹雨这才调整情绪,拎着自己的常服走过去。
仰雪风的戏装还没换下来,但需要化妆师帮忙的妆容和发套都已经卸干净,因此休息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看姜吹雨额头上的确都是细密的汗珠,于是微微一笑:“你先换,我在外面等一会儿。”
“不用,不敢耽误仰总时间。”姜吹雨进去的时候,顺手把门给带上,一并把柏冬关在门外。
“一起换吧,又不是没见过。”姜吹雨无所谓地说,已经上手解腰带。
仰雪风有些无奈,没听姜吹雨的,也没直接拒绝他,只默默地走到休息室中间的沙发坐下,拿着手机开始低头语音,不知道在给谁说热风的相关运营,一副日理万机的样子。
姜吹雨站在那看了他一会儿,脸上神情平静得像是风雨欲来的湖面,他忽然走了过去,不由分说就开始解仰雪风的衣服。
仰雪风吓了一大跳,连忙闪开,语气顿生波澜:“你干什么呢?”
“你让我看看。”
“别闹了!”仰雪风一把抓住姜吹雨不安分的手。
“你让我看看!”姜吹雨抬起头冲他吼道。仰雪风才看到他的眼眶已经泛了红。恍若被血色闪电击中,仰雪风钳着姜吹雨的双手顿时酸麻,失去了力气。
与此同时,他明白了姜吹雨要看的是什么。他们交往三年多的默契在很多时刻,都喂给他类似于蜜糖的□□。
“没什么事。”仰雪风缓缓说道,却不敢看姜吹雨。
对于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人来说,无论谁的生老病死,都可以是一句“没什么事”。
姜吹雨扒开了仰雪风的上半身衣服,露出右臂膀,的确算得上没什么事,没有淤青,没有浮肿,只贴了几片止痛的膏药,在一整天的燥热中散发着刺鼻的药味。
只有在那小小的一部分人、甚至只有一个人眼中,某个人哪怕感冒发烧,都是天大的事。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姜吹雨近乎固执地盯着那碍眼的狗皮膏药,像是怕看清那个人的脸会忍不住大发脾气。
仰雪风想退缩,连说出的话都中气不足:“当时没事,过了段时间才有点疼,看了医生,只是软组织轻微拉伤,贴点药贴就行了。”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姜吹雨又问了一遍,有心想发泄地一把把仰雪风推开,又怕弄到他的伤,压抑着的情绪只好寻其他的罅隙爆发,“你什么都不和我说!”
姜吹雨控告似的:“你什么都不和我说,却还怪我不是踏踏实实地爱你!你根本没有给我一个踏踏实实的仰雪风,叫我去爱谁?”
姜吹雨快哭出来了,赶在第一滴泪落下来的时候摔门而去,回到自己的休息室。
仰雪风闭了闭眼睛,机械地去脱戏服,换日常服装。站在镜子前理衣领的时候,他忽然想到很久之前和韩颂的对话。
多久之前呢?大概在和姜吹雨正式谈恋爱的半年后,距离今天,距离此时此刻,居然已经过了六年。白驹过隙、逝如秋水的六年。
那一次,韩颂费了好大劲给仰雪风拿到的两张经典老电影蓝光修复版的电影票白白浪费。
当时韩颂有点不满地说:“你太纵容他了。”
仰雪风说:“不能怪他。”
“不怪他?”韩颂质问,“你是他的男朋友,你请他看电影,他去和同学一起玩壁球?”
姜吹雨同时收到两份周六下午的邀约,一份来自仰雪风,看修复经典老电影;一份来自班上关系还不错的普通同学,打壁球。
姜吹雨的权衡思路很简单:比起经常看的电影,他更想玩壁球,好久没玩过了。
至于与谁一起看电影,至于发来邀约的是男朋友还是同学,都没有在姜吹雨的选择天平中占有任何砝码。
虽然姜吹雨也很热情地说:“仰雪风,和我一起去玩壁球吧。”
甚至在壁球结束之后,姜吹雨还不失体贴地问:“仰雪风,你玩得开心吗?”
仰雪风点点头。这答案没出姜吹雨的意料,他问过很多一起玩的朋友,每个人都说玩得开心,好像壁球是一项能让所有人都开心的运动。
仰雪风不喜欢玩壁球,他只是喜欢和姜吹雨一起玩。
毕竟有谁看到姜吹雨这样漂亮的男孩子换上飒爽的运动装束,在壁球场上跳跃、奔跑、流汗、欢笑,身姿矫健、体态轻盈,浑身都洋溢着青春阳光和运动的灵动气息,会不因此感到开心和备受感染呢?
其他人都是如此,开心是因为姜吹雨,而不是因为壁球。可姜吹雨没察觉到这其中的差别。
不能怪他。仰雪风想,他习惯了不需要付出也能得到许多无条件的宠爱。
反正仰雪风爱他,他何必要付出时间,去看一场或许不是很感兴趣的电影。
在与姜吹雨的恋爱关系中,仰雪风自觉不自觉地把自己放在了迁就的位置,总是在迁就,总是说不能怪姜吹雨。
可是爱情构筑过程中,一方的无条件迁就,只能换来一时的快速建设和发展繁荣,爱情斜塔搭得高了,所有的毛病都纷纷显露,崩塌只在瞬间。
更何况,仰雪风又是那样一个骄傲和追求独立自主的人。
对姜吹雨无法抑制的爱让他狂热过一段时间,在知道姜吹雨与他的恋爱只是始于一场闭眼数到十再睁眼的游戏后,他就更加如履薄冰了,小心翼翼地去维护关系浅薄的开端,生怕触到了什么姜吹雨那无法捉摸的怒点,让姜吹雨毫不犹豫再开始一场数到十寻找另外一位更好的男朋友的游戏,他那么恐惧失去姜吹雨。
恐惧让他盲目,清醒之后,却找不到正确的路了。
不能怪姜吹雨,可那一段关系到最后支离破碎,该怪谁?
怪他自己吧。
仰雪风此时此刻站在空调打得太低以至于有些冷的休息室,心想,如果他当初告诉姜吹雨,说他一点儿也不喜欢壁球,说他很受伤,因为姜吹雨没有照顾他这个男朋友的心理感受;如果他再要求姜吹雨去迁就自己,陪他看一场老旧电影,是不是一切就有所不同?
没有。依旧不会有任何不同。
仰雪风沉默了许久,那些与姜吹雨有关的记忆走马灯似的飞快闪过,终于排列出了让人绝望的答案。
第20章 争执
姜吹雨回到自己的休息室,独自生了半个小时闷气,才叫柏冬去把化妆助理喊过来给他卸发套,勒得太阳穴疼,想哭眼泪都滚不下来。
柏冬应了一声就要打电话。
姜吹雨瞥眼隔壁休息室紧闭的门,问:“人呢?”
“走了啊。”柏冬答。
“又走了?”姜吹雨差点跌足,都不等他气消,然后给他道歉,就这么走了?
以后再也不想理仰雪风了!仰雪风就是个大混蛋!
可到了第二天,姜吹雨一看进程表,发现今天下午拍的戏居然有室内打戏。
这个骗局涉及到江湖之争,鹿饮溪根据各种途径的消息得知某名声不小的大侠想围剿某江湖败类,实则道貌盎然真实目的是图谋那人所携的宝图,这大侠正路过鹿饮溪的据点,打算前去北方苍鹰堡寻求堡主支持,因为该堡主的武功路数正好克制那人。但苍鹰堡堡主性格孤僻怪异也是出名的,想要邀请他出堡,难于登天。
鹿饮溪当即计上心头,回去就叫闻竹喧扮成苍鹰堡堡主爱女的……野情人。
闻竹喧也是个路数野的,居然真会苍鹰堡鞭法,虽然只有几招形在神不在的假把式,但这正好糊弄外人。于是他和苍鹰堡宝贝女儿变成了一对爱得难分难解、爱女甚至不顾堡规传授了他几招独家鞭法、但最后还是惨遭堡主拆散的苦命鸳鸯,目前正在策划私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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