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杏棠一拳头砸在掌心里,“又是隆兴!”
严肇龄问道,“杏棠,上次啸泓真的是食物中毒,还是有人下毒?”
季杏棠摇摇头,“艾森说是食物中毒,我看着不像,大哥也说不是,只是当时也没太在意”,季杏棠叹了口气,“干这一行乌烟瘴气、藏污纳垢的,整天动刀动枪流血送命也不奇怪,我派人去隆兴查一查,看看是什么情况,不能总让人捡了漏子。”
严肇龄说,“我看八成是林盛荣那个老犊子,到头又反悔了这才动了杀心。”
季杏棠淡淡说,“人抓到了再说吧。”
严肇龄也不再多言。
等艾森那边儿处理好了,季杏棠拨开人群走上前问道,“大哥怎么样了?”
艾森轻舒了口气,仍旧绅士的笑道,“白先生已经没事了,只是失血过多昏迷过去了”,艾森单膝跪在地上在医药箱里翻找起来,“子弹我已经取出来了,枪火可能对皮肉有一定程度的灼伤,每天派人给他涂药包扎”,说着他站起身来把一个小药匣交给了季杏棠,“伤口愈合期间一定不要让病人过度劳累,也不要让他承受精神压力,不然不利于伤口愈合。”
季杏棠接过药,说,“谢谢你艾森先生。”
艾森笑着摇摇头,“救护病人是我的职责不用客气。”
这一折腾,折腾了大半夜,白啸泓现在安静的躺在床上,像个乖孩子。季杏棠坐在床边凝神看了一会儿,单看这张脸真的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只是很久都不曾露出好颜色,永远都是飞扬跋扈踌躇满志的样子,都是深藏不露的样子,都是他不喜欢又不得不接受的样子。
季杏棠有些困了才要出去,走廊里嬷嬷端着汤盘缓步走来,她和声问道,“白爷还没醒呢?”
季杏棠无声的点了点头。
嬷嬷轻手轻脚的离开,“本想让白爷喝些东西活血补血的,欸,现在还昏迷着。”
季杏棠笑了笑,“无碍,权当休息了。”
窗帘的缝隙渗过一束冬日的晴阳,白啸泓迷糊又混沌的睁开眼,他前一秒的记忆是眼睁睁看着艾森在自己身上动刀子,这会子想起来又觉得胯骨上方、腰腹中间隐隐作痛。他不仅觉得疼更觉得冷,孤家寡人一个,连个床边的人都没有。
刚思衬到这里,就传来了房门被啪嗒拧开的声音,看见来人他忽地一笑闭上了眼。
季杏棠走到床边见白啸泓还躺着,这都十一点了,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昏迷着,看他脸色苍白,季杏棠俯身伸出手去摸一摸他的额头,看他发烧不烧。白啸泓却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把脑门子贴到他额头上,突如其来的勾扯伴着轻嘭一声把季杏棠吓了一跳,只听白啸泓闷哼着嗓子说,“这样量的准些。”
季杏棠停顿一刻体会他的温度,尔后起身说道,“还好。你若是累,先起身吃些东西上些药再接着休息,隆兴那边的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白啸泓眼睛瞪着天花板,说,“我想去城隍庙上香。”
季杏棠无波无澜的哦了一声,又说,“近日里多灾多难,你身体也不宜劳累,还是……改天吧。”
“就是因为风波多了,有人动了心思要我的命,我才要去”,说着他胳膊撑着床要坐起来。
季杏棠扶了他一把,让他舒服的躺好,又给他拢了拢被子,走到窗边把帘子拉开,大片阳光裹着尘埃透射进来,视觉突袭让白啸泓只看得到季杏棠颀长英挺的轮廓,只听他淡淡说,“不行,还是改天吧,等风波息了安全了我陪你去。”
嬷嬷推门进来,把冒着热气的汤碗放在床头柜上,笑着说,“白爷,你可算是醒了,先把这碗汤药喝了吧,昨天晚上熬的今天又煲了好久,鸡血藤都成渣了,又让丫头一点点筛滤的,浓的很”,嬷嬷转身又说,“我去准备些吃食顺便去找个心细的丫头给白爷换药。”
季杏棠看着和蔼的嬷嬷笑着说,“刘婶,辛苦你了。”
嬷嬷笑着告退,“分内的事本就是我该做的。”
白啸泓看了看那一碗鲜血色的汤汁,给他一种喝人血的感觉,他扭头看着窗外的君子兰不愿意喝。
季杏棠把碗递给他,“还是喝吧,我听刘婶说鸡血藤是云南一带的好药材,能买到也着实不易,况且昨天流了许多血……”
白啸泓深情地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汤匙,季杏棠明白了,“我知道了……”
白啸泓如愿以偿的把季杏棠留在身边,他一勺一勺的递才肯一口一口地喝,只是季杏棠却没有过多的与他对视,自始至终他目光一直跟着汤匙,所及之处只是药碗到他的下颌。白啸泓看着他这个不情不愿的样子,扳住他的下巴让他正对着自己。季杏棠这才稍稍抬眼,看见他的薄嘴唇被朱红色的汤汁濡湿,手还持着盛药的汤匙停顿在空中,他偏了偏头挣脱他的手把汤匙递进了他嘴里,白啸泓挑唇坏笑好像是茹毛饮血后的禽兽。
季杏棠并不想和他有太多争执,稍稍侧过脸不与他对视,太阳光在他脸上投下阴翳,他鼻梁挺直,嘴唇下巴都生得标致,白啸泓不由自主的凑过去,“你这个样子真是让我……”
白啸泓话还没说完,丫头敲门进来,低着头唯唯诺诺地说,“白爷……刘婶让我来给你换药。”
季杏棠把汤碗放下站到一旁,小姑娘动作极轻的拆了他腰腹上的纱布,食指搜刮了一些药膏涂在他伤口周围小心翼翼的覆上一层,又缠好纱布。白啸泓还有一处枪伤就在胯骨偏上方一些,小姑娘想也不敢再想她是怎么不矜持的解开白爷的睡袍,她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扯白爷的裤子,她愣愣的看着他精壮的胸膛脸上登时火烧火燎的不知所措。白啸泓也不催促,她已经无地自容的不敢抬头。
季杏棠在她身后轻声说,“你先出去吧,我来。”
丫头故作镇定的把药膏放到桌子上,忙起身欠身告退。
季杏棠以前不是没有给白啸泓上过药,不过那都是拳打脚踢留下的瘀伤,如果是那样,他能把跌打药倒进掌心,双手合十揉搓开了直接拊掌过去帮他按摩;又或是一条刀口子,拿着小药瓶撒些药粉即可。丫头做的那般细致小心,他一时不知如何下手。
白啸泓扯了扯自己的睡裤,季杏棠不会像女人那般扭捏,只蹲在床边,手指戳了药膏往他伤口上涂,想起艾森说是灼伤,便轻吹了吹,“疼吗?”
白啸泓没接这茬,接着刚才的话说起来,“你刚才的样子真是让我想把你灌满了”,他顿了顿,“现在更想。”
季杏棠没理会白啸泓的黄腔,给他上了药就出门离开了。
第14章
最近季杏棠又是忙前忙后的,一方面要忙活着查隆兴方面的事,另一方面快要过年了忙着各个渠道收支账款方面的事。
这天季杏棠忙里抽空回来,走到香榭小櫊,在门口就看见下人们忙成一片,丫头们身上披着黄昏的光坐在蒲垫上剪窗花,几名青年在廊里穿梭来往搬抬年货。他一眼就看见了若玉,穿着白色锦锻长衫套着米白色的软料马褂,正在和仆役们修剪花草,夕阳里晚霞下像一块儿安静的小白云。
季杏棠远远向他招手,“梓轩!”
白若玉看见季杏棠粲然一笑,放下剪钳摘了手套欢脱地跑了过去,“哥!”
两个人有说有笑去了白公馆。
白啸泓从受伤以来一直躺在床上,不曾下楼吃饭,季杏棠陪若玉吃饭,在饭桌上若玉就很开心,他挖了勺白米粥笑道,“哥,你这么忙不用每天晚上都来看我,那个时候我都睡着了。就算是来换一下鞋子也浪费不了多长时间,地毯上都是你的脚印,他们打扫起来不方便。”
这几天忙的很,季杏棠直接在豪冠休息,不曾回白公馆,更不曾去香榭小櫊,他愣了一愣才说,“我吗?我什么时候去看你还留了脚印?你是梦游了?”
若玉低着头偷偷的傻笑,“我才没有梦游,你偷偷来看我还不承认。”
季杏棠又笑着开玩笑说,“我没有,我知道那一地的羊毛地毯有多贵,是遭了贼了吧。”
“咦——你——”若玉抬头看着季杏棠,夹了块蟹黄饺送到他嘴边儿,“不承认算了。”
若玉又说,“哥,你成天怎么这么忙呢,你的钱不够花吗?怎么过年了比平时还忙。”
季杏棠用筷子指了指若玉的鼻尖,豪爽的笑道,“我手里哪儿有什么钱,就连你平时的吃穿用度都是大哥的”,他夹过那块蟹黄饺,顿了顿又道,“若玉,你不懂,我看起来殷实,实则说是囊中羞涩也不为过,平时过手的钱全用来买人情、疏关系做个财散人聚,若是经济方面有一丝波澜,我们可要睡大街了。”
确实,季杏棠每年的收入都不菲,可挨不住挥金如土,他喜欢交援人脉,信奉破财免灾。他和白啸泓也要时不时拿出一部分的薪金去贿赂、笼络上海的达官贵人,官邸的各级官员,不同帮会的首领还有新闻要界的人士。更重要的是,知道自己手里的钱不干净,每年季杏棠都会自己出资捐给公益事业,修路筑桥,赠医施药,接济穷人乞丐,有朋友求助也定会慷慨解囊鼎力相助,所以他到了年底很快就囊中金尽了,想办公司都要四处借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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