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菁说:“孟晚晚也在。”
“你当年答应了人家高考就给她一个答复,结果自己扭头就断绝一切联系出国,让人家女孩子白白伤心了好久,至今都不能忘怀,还巴巴地等着你回心转意呢……”赵菁说着说着,见周棠神情复杂、面露愧色,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好啦,骗你的!孟晚晚是伤心过一阵,但人家早缓过劲儿来了,现在谈了个男朋友,就快要订婚了,比你个单身狗过得滋润。”
周棠这才松了口气,“没耽误人家就好。”
赵菁却突然说:“你也别耽误自己。”
狭小的车厢内气氛一时沉寂,周棠看着前方,缓缓张开了嘴,赵菁还当他要说什么,连忙支起耳朵倾听,却见周棠指了指前头,说:“到了。”
赵菁连忙减速,缓缓踩下刹车,导航显示已经行驶到目的地附近,李玉瑶的追悼会举办地到了。
两人整理好着装,捧着白菊花顺着指引走进殡仪馆,殡仪馆的追悼厅中站满了眼熟的陌生的人,听到响动,都齐刷刷地回头,周棠和赵菁朝众人微微躬身,然后默默站到了一旁。他俩刚站定没多久,忽然又冲进来一个人——是个看起来与他们年龄相当的年轻人,然而他却双眼通红胡子邋遢,一路推开撞开挡在他前面的人,径直扑到厅中央盖着白布的李玉瑶身上绝望嘶吼起来。
李家长辈们一见了他如同暴怒的狮群,“你给我滚出去!滚!别再来打搅她!”
赵菁终于认出来,失声惊叫:“郑澄明!”
几个同来参加追悼会的高中同学也终于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把明显神志不清的郑澄明拉开,你一言我一语地劝他先出去。气急败坏的李家长辈冲过来踹他,大家又只好连忙去拦,劝阻着别让玉瑶走得不安生。
原本肃穆庄严的追悼厅顿时乱成一团。
周棠看得眉头直皱,干脆自己先退了出去。
隔壁是一间小一点的追悼厅,墙上悬着李玉瑶的巨幅遗照,底下堆满了花圈。照片上的李玉瑶没有笑,也没有别的表情,她只是平静地俯视着站在底下的周棠,无悲无喜。
周棠望着照片上的李玉瑶,说:“要是我们在大街上相遇,我肯定认不出来你了,但是现在看到你,又觉得你其实和高中时没什么差别。我曾经很想问你值不值得,但当时没机会开口,到现在,你已经再也不能给我答案了。”他走到遗像下,缓缓鞠了一躬,然后把怀中捧着的白菊花放下,低声问:“值得吗?”
当然是没有回应的。
周棠半蹲着看着自己刚刚放下的那束白菊花,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站起身,回过头。
门边站了一个人。
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无声又无息,就这么静悄悄、静悄悄地看着他,眼瞳漆黑,像是盛了昨晚深深的夜色。
周棣听见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又终于在长久的沉默中逐渐平静。
他说:“好久不见,周棠。”
第34章
隔壁传来隐约的喧嚣,而此间却是死寂一片。
周棠的目光平静地从他身上移开,他一言不发,朝门外走去。
但周棣就站在门边上,想要出去,必定要路过他身边——他会做什么?会说什么吗?会像五年前那样,执拗无礼地禁锢住自己吗?
周棠面色平静,在胸腔里沉睡数年的心脏却在转身看见周棣的那一瞬,再度慌张、剧烈地颤抖起来。
而表面上,他只是漠然地看了周棣一眼,然后与他擦肩而过。
然而周棣什么都没有做。
当然……这样最好。
无声地叹了口气,周棠心里想着,正要抬脚跨出门槛,忽然一群人骂骂咧咧地押着一个疯狂挣扎的人走过来,“先把他在这儿关着!等玉瑶的后事办完了再找这畜牲算账!”
说完,不待里面的两人反应过来,他们把人往屋子里一推,然后重重拉上了门,然后“咔哒”落了锁。
“砰”的一声,光线尽收,原本通明的房间里霎时昏沉一片。
周棠愣了一瞬,扑上去拍门,“喂!先把我放出去啊!你们关错人了!”
没有人理会他,不知是走远了还是懒得搭理他。
被关进来那人瘫在地上软成了一滩烂泥,浑身散发着浓烈刺鼻的酒精味儿,嘴里喃喃地叫着李玉瑶的名字。
周棣走到他身边蹲下,“郑澄明?”
郑澄明眯着眼睛斜了他一眼,艰难地辨认,“你是周……周棠?”
周棣抬眼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周棠,说:“我是周棣。”
“不好意思,你们俩长得蛮像……”郑澄明憨笑几声,手脚并用着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周棣扶了他一把。郑澄明的神志似乎清醒了一点,他拍了两下/身上的灰尘,慢吞吞地说:“你哥呢?你哥来没来?我刚才好像看到他了……”
周棠只能说:“我在这儿。”
郑澄明扭头冲他傻笑,“你也来了啊,周棣?”
周棠懒得跟一个醉鬼计较,撇了撇嘴。
郑澄明踉踉跄跄地走向周棠,然后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流着哈喇子吞吞吐吐地问:“你见到她了吗?你来得好像比较早,你见到她了吗?她……她好不好?”
周棠如实回答:“我没看到……好不好的,总之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节哀。”
郑澄明惶然地摇着头,“没过去呢,怎么会过去?她才二十四岁,还那么年轻,怎么就成了过去了?我以前……我以前还跟她约好的,要结婚……结了婚先不生孩子,就我们两个,去欧洲美国澳大利亚逛一大圈,然后回来,养一只狗,再养一只猫,然后使劲儿赚钱,最后生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我牵着她的手,她牵闺女的手,闺女再牵着狗,我们一块儿,不下雨就出去散步……这连第一步都没开始,她怎么就……她怎么就走了呢……”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说到最后,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眼泪和鼻涕混合在一起,糊在周棠笔挺的西装上。
周棠身体僵硬地任由郑澄明趴着嚎啕,后脊背却一束锐利的目光盯得发凉——大概是周棣,他正像一匹孤狼似的,阴森而执拗地盯着自己。喉结滚动,周棠不知是对谁说:“那又怎么样呢?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或许可以停驻在原地不动,但那也并不能改变什么——过去的事,就真的已经过去了。你走出的每一步,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既然如此,现在站在这里惺惺作态,又有什么意思呢?郑澄明,你醒醒,我听说你过两天还要跟别人结婚。”
郑澄明没有说话,周棣也没有说话,三人各怀心思,彼此沉默以对。
直到很久以后,郑澄明忽然笑了一下,他从周棠的肩膀上缓缓抬起头,说:“你说的对。”
他回望高高在上、平静俯视他的李玉瑶,温柔地说:“那……我走了。”
周棣看着周棠的背影,拨通一个电话,低声说:“嗯,我就在隔壁……对,他们把郑澄明关起来的那个地方,快点。”
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门锁被捣鼓几下,“砰”地大门推开,左洋、李巍骂骂咧咧地进来,“我靠,他们还想动私刑啊?关郑澄明干嘛连带着把你也……”两人的目光黏在一脸冷漠的周棠的身上,完全傻掉了。
郑澄明终于神志清醒,虽然面色看着还是憔悴,但好歹勉强冲周棠笑笑,说:“谢谢。”
“不客气,”周棠冲他略一点头,说:“我先走了。”
周棣忽然出声,“周棠。”
周棠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他刚跨出门槛,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孩子忽然朝自己蹦了过来,笑嘻嘻地说:“周棣,你小子藏在这儿呢!怎么从美国赶回来也不知会我一……”女孩子话说到一半,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刚才看岔了,眼前这个人和周棣长得确实很像,但又明显不是。她怔怔地看了周棠一会儿,又把目光移向从后面走过来的正版周棣脸上,惊奇道:“咦,这、这、这位是?”
周棣看了眉头微蹙的周棠一眼,说:“我哥。”
周棠扭头,定定地看向他。两人的目光在穿越了五年的光阴后,终于得以汇聚。
周棣冲周棠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哥哥你好!”女孩子十分活泼开朗,显然不知道这对兄弟俩内情的她朝周棠热情地伸出手,“初次见面,我叫孙念慈,是周棣的女朋友!”
一旁的左洋和李巍面对这等修罗场,默默地捂上了眼睛。
怔愣只在瞬息之间,周棠面露款款笑容,轻轻握了下孙念慈的指尖,“你好,我叫周棠。”
“哥哥名字真好听!”孙念慈眨巴着一双星星眼望着周棠,“怎么之前完全没有见过呢?”
周棠对待女孩子一向绅士,虽然此刻有周棣灼热的视线如芒刺背,他也仍是淡淡笑道:“我之前一直在国外,昨天才回国。”
“哇!”孙念慈看向周棣,“你也是昨天才回国的吧?”
周棣看着周棠,“嗯”了一声。
孙念慈喜滋滋地一拍双手,主动挽起周棠的胳膊,又把周棣也拽了过来,一手挽一个,“那我做东,今天晚上请客吃饭,替你们接风洗尘好了!”说完她才记起一同前来的左洋和李巍,扭头问:“你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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