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对此真的很好奇,问:“我如果站在阳台上,能不能看到你家?”
被陆青折放弃提起的话题开始了。
陆青折说:“可以,往南边看,可以看到半山有亮着灯的几处地方。不过我家几乎没亮过灯。”
“你几乎不住?”方饮疑惑。
“没,我不住在楼上。”陆青折道,“父母出事后,地上三层除了庭院外,我差不多没踏进去过。太大了,我又懒得雇人打扫,干脆睡在以前的保姆房,正好边上是洗衣间,生活很方便。”
方饮道:“那庭院一定很漂亮。”
“有池塘,里面的锦鲤比我岁数还大。”陆青折说。
这像是父母的另一种遗物,对他而言,比空荡荡的房子要重要许多,是和他一样的,被父母留在人间的同样有温度的存在。
陆青折道:“昨天面对你妈和你叔叔,我没说实话,是因为不想让你知道,没想到你早就知道了。”
方饮想起陆青折那不想让自己知道的更深一层的理由,心里不是滋味。
虽然这段关系的被动方好像是自己,自己围着陆青折,但事实上,自己有时会过于自我,陆青折却处处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就连这件事,重点也并非他会被刺伤,而是心疼自己被扫兴。
“不过迟早会得知的,比起我尴尬纠结地坦白,这样也好。”陆青折道。
朋友在方饮面前说了许多,分析陆青折为什么不领情,他都不懂,接触到陆青折眼神的瞬间,他觉得陆青折是可以生气的。
当年的重创,休学将近一年的黯淡时光,这辈子都无法挽回的遗憾,毫不知晓地暴露在别人眼里,要搁在方饮身上,方饮该炸了,先对恋人怒吼,再和泄露者算账。
陆青折昨晚只是僵硬地把他的手松开,上楼前还关照他明天冷,要多加点衣服。
方饮嘀咕:“我昨晚没想太多,就是不想让你一个人回去,怕你感觉自己很孤独。”
“今晚能送你回去吗?”他问。
陆青折没再逃避,可也不太乐意:“那里不太好看,我需要收拾一下。”
方饮以为这意思是陆青折独自住着,房间乱糟糟的。直到自己真到了陆青折家,才反应过来不太好看的具体含义。
池塘里的鱼可爱活泼,竹林郁郁葱葱,走廊干净整洁,地下两层也收拾得妥帖,可是从走廊望过去,尽头通往的客厅,全部用白布蒙了起来。
黑夜里,偌大的房间空空荡荡,家具遮盖着白布,场面是十分吓人的。楼梯靠着尽头,方饮上来时又忍不住看了眼客厅,腿有些发软。
随着两位主人的离世,这座昔日温馨热闹的屋子也跟死去了似的。
陆青折抬手开了客厅的灯,灯忽闪了好几下,才艰难地把客厅给点亮。光线很暗,不过也算起了点作用,让客厅看上去没那么骇人。
“那是一架钢琴吗?”方饮惊喜地指着角落,“你妈妈会弹钢琴?”
陆青折摇摇头,看向那一大块露出三角轮廓的布,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以前我爸爸常常会弹,不过只会弹一首,说是为了打动我妈,所以学的。”
方饮走上前,把白布掀开了,他被扬起来的灰尘呛得咳嗽了几声,再坐到琴凳上,掀起盖子。
抚摸了下黑白琴键,他说:“我可以给你弹吗?我会弹好多。”
几样学过的乐器里,他属钢琴玩得最好,给谱子多看几遍,就能流利地弹奏出来。
方饮随意地敲了几个键,随即双手摆上去,当场表演了一首。曲调优雅轻快,配合着少年难得认真的面容,渐渐下落的灰尘似乎都要为此在空中多停留几秒。
当最后一个音节在房间里响起,方饮腼腆又期待地侧过头,陆青折一直很安静也很认真地听着他演奏。
方饮说:“要是你能这么被打动,那我每天给你弹一首,只要这世界上乐谱够多,就可以给你弹到一百岁……”
他沉思片刻,问:“那你是不是这辈子永远被我吃得死死的?”
陆青折心想着,何止是他被吃定,这座由钢筋和混凝土造成的房子,感觉都要为方饮活过来了。
再者说,打动他有什么难的,方饮递过来的一个清澈的眼神就够他神魂颠倒。
在回去前,方饮看了会锦鲤,手轻轻地搭在横在走廊和庭院之间的玻璃上,又去和陆青折十指相扣。
告别亲吻的时候,方饮最开始恋恋不舍地跨坐在陆青折身上,圈着陆青折的脖子,被吻得受不了便不自禁往后仰,陆青折怕他摔倒,仔细地托着他。
方饮贴着陆青折的耳根,悄悄说:“你认不认得里面这件衣服?”
他脱掉厚重的外套,里面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衫。陆青折认得出来,这是住院那段时间里,自己带给他的,本就是休闲的版型,套在他身上显得更加松松垮垮。
陆青折颇感意外地怔了怔,之后方饮等于脱掉衬衫了,穿了和没穿一个样,宽松成那样,顺着衣摆摸,能摸到锁骨——衬衫整个被撩了上去。
即便如此方便,最后衬衫扣子还是从上往下被解开了三颗。方饮浑身脱力地半躺在地板上,后背微微靠着玻璃窗,胸膛不可克制地激动地起伏着,任陆青折替他用手梳了梳头发,再整理好衣服,动作轻柔地把他抱起来。
陆青折提醒他捏住袖子管,他随后被披上外套,一切恢复如初后,牵起他的手吻了吻他的后背。
能打分的话,今晚该是满分,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被搬开了,漏进来几缕阳光。陆青折评价着。
如果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方饮指尖有隐约的蟹味,淡得仿佛是错觉。
方饮对陆青折的迟疑感到好奇,不好意思地说:“我真的要走了啊。”
陆青折很快放开了手,站在门外本想再看几眼,一愣神,就一直被风吹着,站到方饮给他发短信报了平安才恍惚地折返。
他关掉了客厅的灯,黑暗又罩住他。
第44章
周二下午有体育课,大多数同学乐在其中地打着篮球, 方饮躲去树荫下摸鱼, 并和同样摸鱼的苏未谈天说地, 再被老师揪去练投篮。
“唉, 它这个球就是进不去。”苏未扬着下巴看球框, “我不会体育课挂科吧?”
方饮用手扇风,抱怨道:“热死了。唉,你就算体育课挂科,平均绩点还是高。”
苏未说:“挂科好像就不能拿奖学金了。”
奖学金本不是方饮这等学渣可以肖想的东西,他闭嘴了。
后来想了想,感觉自己拿到奖学金,陆青折大概会开心,于是他打听道:“申请奖学金的话, 大概要排多少名比较有戏?”
苏未给他解释,接着被老师捉个正着, 吹了哨后, 罚他们去操场跑两圈。
降温后的风灌进喉咙里,和刀扎似的。跑完以后,两个人几乎是哑巴了,老老实实地训练。
下了课, 方饮在手机上噼里啪啦地敲着字。最近苏未觉得他总是在网络聊天, 而且是和同一个头像,不禁再一次询问:“你是在恋爱?”
方饮一脸神秘,苏未笑了笑:“不可说吗?”
方饮道:“恋爱对象暂不可说。”
苏未猜测:“谈的不会是系花吧?和你很配, 没什么不可说的。”
方饮和系花认识,见面了会打招呼。因为两人颜值相当,所以有一部分人瞎点过他们的鸳鸯谱。
方饮道:“不,不是花。”
“啊,长得普通?”苏未说,“还以为你是颜控。”
方饮疑惑:“哪里看出我是颜控的?”
苏未的嗓子不舒服,他喝了几口水,继续往下说:“凭我的感觉。要是对自己的外貌特别在意,对另一半的要求不会低吧?”
方饮以前是自恋,不过程度比较轻,谈了恋爱以后,格外注重形象,跟随时准备接受求婚似的。
他道:“哈哈哈哈抛开外表,这个人本身如何会更重要一点。”
“看得出你们合得来了,下了课以后,你一直在和那个人聊天,单向地狂发消息都乐滋滋的。”苏未道。
“你怎么知道我单向啊?他是没回我。”方饮问。
苏未说:“要是对方有消息,你打字速度会变慢,有时候一边笑一边犹豫,过了很久才拿起手机回复。这么明显,我不看你屏幕,也能瞧出来聊天情况了。”
方饮恍然大悟:“真厉害啊,苏侦探。”
“班里好多人都看出来了,旁敲侧击地问过我。”苏未耸耸肩。
方饮侧过头朝着他笑,苏未的眼睛还没好,依旧戴着眼罩,却不让人觉得碍眼,显得本就清秀的人像日系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不过,想起纪映对伤口的描述,方饮就完全没欣赏这种打扮的心思了。
应该更严重了吧?方饮担忧,拖了那么久没去治,还治得好吗?
他道:“你的眼睛去医院看过没有?”
“看过了。”苏未道,“前段时间去过,医务室的医生帮了我很多忙,联系了附属医院的师兄,给我做了很全面的检查。”
“检查出来怎么样?”方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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