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些工作。”庄奕道,“你睡不着吗?”
“不是。”寻聿明摇摇头,揪着睡衣下摆说:“我是想跟你说,外公他……”
“嗯?”庄奕挑眉,“外公怎么了?”
难道真如他猜测的一般,是精神分裂之类的疾病?
“他得的是,”寻聿明心一横,望进他眼里,“亨廷顿舞蹈症。”
“亨廷顿……舞蹈症?”庄奕仿佛听过这个名字,只可惜他的医学生涯止步于入门前夕,一时也不知究竟。
寻聿明解释道:“亨廷顿舞蹈症是一种退行性神经疾病,也就是说神经功能会随着时间推移而退化。这个病目前全国大概有三万多例,一般在三十到五十岁之间发病,发病后神经会不受控制地抽搐,表现出像舞蹈一样的动作,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会越来越严重,最后发展成神经功能障碍,甚至痴呆,最后死亡。现在世界范围内都无药可治,只能暂时控制症状。还好我外公发病非常晚,所以目前症状还能控制,以后就……很难说了。”
他将病症解释得清清楚楚,唯独漏掉了最关键的信息:亨廷顿舞蹈症是显性基因遗传病,遗传概率高达百分之五十。
“这个病遗传吗?”庄奕一语切中要害,眼里的焦虑与恐惧一览无遗:“你有没有可能……?”
“隔代遗传概率很小。”寻聿明用力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我做过基因检测了,没事。”
“ 噢——Thank God ! ”庄奕一颗心瞬间落地,激动之下忍不住用英文喊了出来。
他调整调整呼吸,一把抱住寻聿明,声音仍止不住颤抖:“不管外公变成什么样,我都在这里,我们一起照顾他。别怕,千万别怕……小耳朵。”
“谢谢你。”寻聿明笑中带泪,此时此刻即便死了,也值了。“有你,我什么都不怕。”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来晚啦,是he,放心吧。
昨天忘记感谢投营养液的宝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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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41章 捉弄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庄奕紧紧抱着寻聿明,下颌摩挲着他的额角, 语气明显带着心疼。如果早知道他的境遇, 庄奕也不会与他陌路多年, 一直不肯去找他。
八年来, 他日思夜想, 无不是这个人,可他从未打算与之和好。说到底,他还是怨的,不只是怨,他那曾被寻聿明抛在地上的自尊,更不许他再回头。
或许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一旦再看到这个人,他还是会不顾一切地去纠缠。大概经历过分手, 他已经有一点PTSD了,所以潜意识为他自身的安全着想, 一直阻止他去找寻聿明。
但若早知这些事, 庄奕绝不会等到如今,才说服自己去把寻聿明找回来。他丢了东西,却迁延不前,任他的小耳朵在世事浮沉中颠沛流离。
庄奕后悔了, 他敢笃定, 当初的分手原因绝对是个借口,寻聿明一定是怕外公的病拖累自己,才会那样说。
他实在想笑, 寻聿明是怎样的人他难道不清楚?
那样无情至极的借口,他那时如何轻易便信了?他当时沉浸在自己的黯然神伤里,寻聿明的托词处处锋芒,恰好刺中自己的痛处,以至于竟连一丝一毫的怀疑都没有。
现在想想,当初同意分手放他走,何尝又不是一种逃避。然而世间之事,阴错阳差,往往只是一念之间,早一秒晚一秒,结局便是云泥之别。
“我很抱歉。”庄奕松开手,小心翼翼捧起他的脸,望着他忧郁的眼睛:“请你原谅我的脆弱,以后不会了。”
寻聿明没听懂他的话,但心里莫名觉得触动,牵起嘴角道:“你没有错,我原谅你做什么?”
“没什么,去睡吧。”庄奕不想多谈这件事,把他送回屋,拉开被子,看着他躺进去,“睡得着吗?”
“今天还行。”寻聿明侧着头,面对着他道:“可能是作息时间不规律,有时候睡不着。”
庄奕没提安眠药的事,掩上被子,关了台灯,“那睡吧,我哪儿也不去,在这儿陪你。”
“不用。”寻聿明推推他手臂,“你快去睡,我没事儿。”
又不是小孩子,睡觉还用陪。
庄奕在黑暗中笑笑,寻聿明只听得见他喉咙里低低的震动,他倾下身,一只手臂撑着枕头,另一只手臂轻轻拍着自己,浅浅的呼吸扑在脸上,像是他每一次接近自己时的样子。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庄奕的声音混着夜霭,仿佛很远,又分明很近,温柔得像一只手,抚摸着寻聿明的耳朵。“那是个初夏降至的日子,有一个人到泰巴旅店休息……”
“是《坎特伯雷故事集》吗?”寻聿明打断道。
庄奕笑问:“你不喜欢?”
寻聿明摇摇头,发丝蹭得枕头“簌簌”响,“我最喜欢,你明知道。”
他喜欢的,庄奕都知道。
盛夏的荔枝,秋天的山芋,外公做的红烧肉,寻聿明钟爱的口味庄奕无不清楚;乔叟的诗歌,大仲马的小说,还有纪伯伦那句“长河一样的泪流”,寻聿明中意的章句庄奕无不记诵。
爱是兴趣,是信仰,是他历久弥新改不掉的习惯。
“要我换一个吗?”庄奕像哄小孩一样,抚摸着他的脑袋,“给你讲一个小明的故事怎么样?”
“你要捉弄我。”警惕的口吻,却用调侃的语气说出,寻聿明两只手交叠在枕边,等着他的下文。
庄奕温声道:“小明在路上碰见走丢的小熊猫在哭,便自告奋勇带他去找妈妈。他们走了很远的路,终于跋山涉水,来到了熊公馆。
灰熊管家看到小熊猫,说:‘对不起,他是熊猫,妈妈不可能在这里。’
小熊猫马上道:‘我爸爸妈妈是熊,他们就住在熊公馆。
管家道:’可你长得不像熊生的呀。’
小熊猫急了,拍着小胸膛说:‘明明是熊孩子哦!’”
“我就知道!”寻聿明反应过来,又好笑又好气,黑暗中推他一把,“你故意捉弄我。”
庄奕顺势跌倒在地,装腔作势道:“哎哟,我可摔着了。”
“活该,谁叫你编排我。”寻聿明扒着床缘,伸手说:“起不起来?”
“使劲儿。”庄奕握住他的手,脚一蹬,趴到了他身边。
今晚残月如钩,亮得出奇,照耀着庄奕的表情。他眼里熠熠生辉,表情有点无赖,语气有点撒娇,戏谑中还带着试探:“我起不来了,怎么办?”
“瞎说……”寻聿明心化了一半,另一半也再硬不起来,“快起来吧。”
庄奕目光温和带笑,一瞬不错地望着他,右手悄悄移动,游走到他摊开的掌心,食指在上面挠了挠,“别赶我走,好不好?”
“…… ”
他近一米九的人,浑身肌肉饱含力量,压得人动弹不得,偏偏说起话来,又是这样叫人手足无措,真拿他半点办法没有。
庄奕见寻聿明不拒绝也不反抗,愈发得寸进尺,不停向里挪蹭。他躺的位置太窄,旁边没有缓冲空间,刚一动,整个人又翻了下去。
“哎——!”
寻聿明忙伸手去拉,碰到他胳膊,忽然被他用力一拽,两个人瞬间换过来,他倒顺顺当当躺进大床,自己却跌在了他身上。“你又使坏,这么奸诈!”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庄奕按着他不许挣扎,笑说:“我是跟你学的。”
小骗子。
寻聿明嗤他一声,使劲挣开他手臂:“我去楼下睡了!”
“楼下沙发太硬,你当心落枕,明天就没法低头做手术了。”庄奕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快乖一点,就这样凑和一晚吧。你再闹腾,一会儿坏人来了。”
寻聿明坐起身,扭开台灯说:“尽胡说,哪有坏人。”
话音刚落,楼下突然传来一阵短促的门铃声。
庄奕皱了皱眉,翻下床到窗边一看,只见栅栏门后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一下一下按着铃。
寻聿明走到他身后,见状问道:“这么晚了,谁找你?”
“不知道,去看看。”庄奕与他一同下楼,却不让他出去,只让他待在客厅,自己到院子里开门。
寻聿明只好隔着窗户向外窥,庄奕走到栅栏后,和那女人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按开锁将她带了进来。他怕自己住在这里不方便,待会儿见面要招惹嫌疑,想上楼躲一躲。
“明明。”庄奕却叫住他,俨然一派男主人吩咐妻室的架势,“去拿药箱来,给她看看。”
“好。”寻聿明转身进屋,去书房架子上取来药箱,道:“要我处理吗?”
那女人裹着一件灰色长风衣,里面一件白T恤,穿着睡裤和拖鞋,显然是披上外套便出门了。她的脸都被一头半卷不卷的长发遮着,左手捂在眼下,似乎不想被人看见。
“这个是我朋友。”庄奕指指寻聿明,问她:“让他帮你看一下,行不行?”
那女人瑟缩了一下,声若蚊蚋地哼了哼。寻聿明知道她不肯,便站在一旁没动。
“我去倒杯水,你等等。”庄奕叹了口气,借着去厨房的动作,瞥了一眼寻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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