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遣散了其他人,只有你,我想要给你一份礼物。”相间远望向了茶几上的武器,再次说,“我要你带着我的死离开这里。”
翼的瞳孔一缩,耳边嗡嗡响了一阵,他早有预感,在过去的一天中,他的主人变了,他失去了一切,落入了无法救赎的深渊中。然而,他只是一个管家,他的双手不够长,无法将他拉出来,甚至也无法祈求他不要这么做。
“这是我唯一能回报给你的,这座庄园不需要主人,你也没必要待在这里,拿起那把枪,我差点用它杀了裴原,现在该轮到我了。”
相间远淡淡地说着。
翼如同死去的蝉,没有任何生机。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僵住了。
相间远似乎料到了这个结果,他有些失望地低下头:“对不起,这对你来说果然是残酷的,要你背负弑主的称号,确实太罪过了。”
他原本以为翼是最好的人选,与其死在奥丁手中,不如让翼动手,他便可用自己的生命来回报这个一直陪伴他的管家。
除此之外,他没有什么能给他。
相间远走向茶几,他的手伸向那致命的武器,却被翼提前按住,这个始终跟随他左右的管家隐藏着悲哀,望着他银色的双眼:“主人,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相间远垂着眼眸:“我以为你会明白,我从来没有为自己而活着,这样的生命甚至不能称之为活过。翼,你也是一样,你注视我太久了,我已经变成这个庄园里长满霉菌的柱子,它早已被蛀空,但你还有机会,在外面一定还有你的容身之地。”
翼只是摇着头:“这里不是你的葬身之地,如果这座庄园在吞噬你,那么,请让我带你离开,去一个它伤害不了你的地方,能够重新开始的地方。我会一直陪着你,主人,请让我带你远走高飞。”
相间远缓缓收回手,他背对着如血的残阳,刘海挡住了他的脸,投下的阴影让人分辨不清他在想着什么,也许下一秒他就会答应,也许会扑向他的怀中,今天晚上,他们就能离开这座吞噬了他们的庄园。
翼屏住呼吸,等待着。
终于,相间远在残阳中抬起了头。
“或许……”
那双唇间说出了这两个字。
相间远轻轻地说:“或许,我就是这座庄园本身。”
残阳冰冷,手指下的武器也拒绝了人体的温度,依旧生硬冷酷,翼顿在原地,他无法再说出任何话,尽管他的心在不断哀嚎,不断诘问,不断不断下沉。
他需要一个答案,在这最后自由的残阳中,他需要一次回复,为此,他忍耐了那么久,他成为了奥丁的帮凶,竭尽全力不去爱他,但那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比这一刻更煎熬。
当他望着残阳中的这张脸,他忍不住想着。
你是否在恨着我?
我是否做错了?
想带你离开的想法我思考了很久,如今才说出来,是我的错吗?
我想让你活下来于是沦为了伤害你的帮凶,这是我对你的爱,还是我自己的软弱?
爱是不是宁愿杀死对方,才足够热烈?
现在是不是太晚了,我应该在一开始就带你走吗?
我没有祈祷过你的回应,你的存在就是我的荣耀,但是,你……爱我吗?
你爱我吗?
你爱我吗?
翼张开了口,但这句话也被阻拦在了喉咙中。
相间远别过了头,只说出了简单的三个字:“出去吧。”
这不算是答案,也是答案。
翼转过了身。他习惯了默默跟随在他身后,他实际上不需要答案,在他决心守护这个人时,他便决定不再过问任何恐惧。
这就是他选择的道路,一个忠心顺从的仆人,无需自身的意志,而是以这个人为中心,跟随他直到最后一刻。
他忽然没有了迟疑,而是径直走向了门口,好像这并非最后的道别,或许这的确不是,在听到枪声之后,他还会来到这个房间,完成他的主人最后的心愿。
那时候才是告别,而他将永远追随。
所以,他无需迟疑。
他走过去开门,手指触到了冰冷的门把手,那寒冷如同即将到来的死亡,从他的指尖渗透到了心脏。
但就在这时,一只手抓住了他。
原本在他身后的相间远忽然来到身边,握住他的手腕。
他阻止了他的去路,不明不白地说了一句:“你真是傻瓜。”
然而,这句话却让翼怔住,随即发自内心地涌上欣喜。
相间远的眼中带着决心,另一只手中拿着那把本该在茶几上的枪,他注视着翼:“你总是在我身后支撑我,在我无法控制住心魔时阻止我,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总是会及时出现。我很喜欢你烤出来的甜点,你和马尔斯一样,都会包容我,那些糖果一直在我的记忆里。所以,这次该轮到我了,我不会让你独自一人收殓我的尸体,如果怨恨,就怨恨我吧,一直一直恨下去,即使进入坟墓也不要忘却——你就是那个人,是我的唯一认可的管家。”
相间远对他举起了枪,对准了他的心脏。
翼的神色平静温柔,他凝视着相间远,双眼中看不出恨,只是温和燃烧的火焰。
他说:“遵命。”
相间远似乎是笑了,他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回答,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他还有最信任的人,那个人便站在他的眼前,这份信任让他从一个失败者变成了贵族,让他捡起摔落在尘埃里的皇冠,重新加冕成王。
他使出全部力量,一瞬间将这座庄园夷为平地。
这座爱恨交织的庄园,这温柔与毁灭的地狱,在这一刻全部埋葬。他亲手葬送了这一切,所有他的过往,从这里开始,也在这里结束。
庄园轰轰烈烈垮塌,全部筋骨齐声断裂,血肉粉碎,他从这毁灭的奏乐中穿梭而出,揪着翼的衣领,将他扔在花园的草地上。
“该结束了。”
相间远举着枪,辉煌的庄园在他身后成为了废墟,翼躺在地上,平静而无限眷恋,他还想最后一次拥抱这个人,但他知道,这没有必要。
在他死后,相间远会拥抱他,埋葬他,甚至亲吻他逐渐冰冷的嘴角,他将一切都交给了他,相间远也是如此。
夕阳如血,热烈地释放最后一缕缕光辉。
“再见了,翼。”
相间远的声音在庄园的废墟间回响着,他扣下了扳机。
翼始终睁着眼,注视着他的主人,在这最后一刻,他也要看着他的主人死去,在他的注视中最后一次呼吸,最后一次合上双眼。
所以他也能看到,枪响的那一刻,子弹并未出现。
只是一记哑弹,相间远又扣下了一次,然而那把枪只是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随即便彻底罢工了。
但在那瞬间,一阵杀气从他身后传来,这气势两人都十分熟悉。
来不及反应,相间远已从后面被人抓住,对方气息炙热,一手勒着他的脖颈,一手握住了他持枪的手。
“京寺,你闹得还真是轰轰烈烈。”
奥丁在他耳边吐息,语气里相当咬牙切齿。
相间远僵在他的怀里,瞳孔失去了焦距,这声音,他还以为永远不会再听到。他的双膝情不自禁软下去,无法站稳。
翼起身来救他,奥丁冷冷扫过去,手指按着相间远的手,对准冲来的翼扣下扳机,子弹立即发射而出,没有伤到他的身体,却让他当即昏迷过去。
“翼……”
相间远惊醒过来,却被奥丁死死扣住。
“没用的,京寺,你是我的,你想和他殉情,我绝对不允许。”奥丁一口咬住了他的脖颈,似乎要吞了他。
相间远吃痛,却还是镇定着瞥了一眼翼,确认他性命无忧之外,才回应这头猛兽:“我们的契约已经结束了。”
“哦,没错,我结束了游戏,但我们的关系可没结束。京寺,我的家族今晚就会召开会议,那些怪物难得齐聚一堂,他们本来要判断你那个杂种弟弟是不是该死,但他的威胁消失了,于是我更改了提议,我推荐你成为家族成员,和那些怪物拥有一样的地位,你将能够制裁我,而我再也无法触碰你的衣角!”
奥丁咬着牙说道,这几天里,他都在忙着处理这事,但更多的则是陷入他的魔怔中,他毁了好几栋房子,穿越了好几座大山,差点因为恼怒而死在禁地,但他还是活着过来了。
为了告诉相间远这个消息。
“我会带你去那里,这是我做出的决定,我一定是疯了,京寺,你觉得呢?那个该死的杂种打败了我,他说他和我不一样,也许确实是这样,而我竟然有一丝抱歉。京寺,我很抱歉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是一个更糟糕的杂种,和时谶那个杂种一样恶劣,我还是想要吞了你,我想要一口一口吃了你,把你变成我的人,永远被我玩弄的傀儡——我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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