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文娱委员想组织排练入场式时的节目表演,被老许驳回了,“开会已经说了,为了不影响高二学生的学习、不耽搁你们的时间,入场式上,高二不用表演节目。有高一的表演给你们看,还不开心?”
班里大家都很失望——我们想被影响,我们想被耽搁!我们愿意!
下晚自习的铃响起,几个人顺着人潮往外走,赵一阳做了个投篮的姿势,“这次运动会太垃圾了,穿一模一样的校服,喊个傻哔兮兮的口号,绕着操场走完大半圈,继续傻哔兮兮地站在原地听校领导讲话,没劲儿了。”
许睿书包背得规整:“是挺没意思的,不过好歹算放两天假。两天不上课啊,对于寒假都只放十来天的附中而言,多么奢侈!”
赵一阳睨他一眼,“有点道理。”
“是吧,柏拉图曾说,人要学会自我安慰,才会长久快乐。”许睿扶扶眼镜,“不过也有例外,据说舞蹈队要在开幕式表演,学校舞蹈队不基本都是我们年级的吗,高三的退了,高一的没两个,我们年级是主力。这么四舍五入,也算是我们高二在入场式表演节目了。”
上官煜在旁边评价道,“学委,你确实已经领悟到了四舍五入的精髓。”
许睿一夸就翘尾巴,“那当然!”
教学楼楼道的灯处于坏和不坏的中间地带,一闪一闪的,许睿搓搓胳膊,“这要不是前前后后人这么多,简直鬼片预警!”
赵一阳笑他,“你的胆子,有灯泡里的钨丝粗吗?”
一行人在校门口告别,闻箫上了117路的公交车,找了最后的座位坐下。
已经是最末两班,车厢大半都空着,晃晃荡荡地行驶在马路上,闻箫望着窗外的街景,在脑子里把数学最后一题的过程默了一遍。
池野算着时间上车后看见的,就是这个画面。
他同桌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坐在最后一排临窗的位置,只露出侧脸。空荡荡的车厢里,光影随着两旁经过的路灯不断变换,在他身上飞掠、游弋,像一部老旧的无声电影。
而他,是此刻唯一的观众。
定定看了一会儿,池野发现闻箫随着公交车的摇晃,慢慢打起了瞌睡。没一会儿,脑袋歪过去,额头轻轻磕在了透明的玻璃上。
就这样人都没有醒过来。
经过狭长的过道,走到最后一排坐下,池野伸手,手掌贴在闻箫的鬓角,把他的头按在了自己肩上。
闻箫无意识地挣扎了一下,池野没松手,又低声安抚道,“是我。”
仿佛潜意识里确定了来人的身份,闻箫微颤的睫毛重新平静下来。他靠着池野的肩膀,挺直的鼻梁被斜斜的光描画出一抹暗影。
就着这姿势,池野稍稍低下头,垂眼看着闻箫的眉睫、嘴唇,没有动。
许久后,他才用自己的鼻尖,轻轻蹭过了闻箫的头皮。
在光线缺失的阴影处,闻箫搭在腿上的手指微微一颤。
第四十三章
周三第一节 是老许的课, 他拿着书进教室时,教室里热火朝天的氛围还没有完全沉寂。
“嗡嗡嗡的, 我还以为自己进了蜂巢, 亲爱的同学们,你们没听见上课的那什么《土耳其进行曲》的声音吗?上课了!”
隔了好一会儿,教室里的议论声才停下。
许光启感慨, “一个运动会就让你们如此心浮气躁,当一天和尚念一天经,当一个高中生记一天笔记,大家心里都要有点数。好了,把《一题一练》拿出来, 翻到昨天没讲完的地方。”
他习惯性地从讲台下来巡视,看见有人翻半天找不到地方, 故作惊奇, “不知道那道题在哪里?朋友,你是天才啊,竟然在这不到一平米的地方迷了路!”
赵一阳捧着书,往后靠桌沿跟闻箫吐槽:“老许这是交了学费给程小宁, 去程小宁那里进修过话术?”
闻箫转了一圈笔,“气势不到位。”
赵一阳思索两秒:“有道理, 老许就算是嘲讽, 也嘲讽得很温柔!”
微信的信息列表里,池野漆黑的头像又跳到了最顶端,发过来的是一张草莓发卡的照片, “芽芽说要让可乐哥哥看看她的新发卡。”
闻箫低头打字:“好看。”
没一会儿,池野回复:“我面前这个小姑娘乐疯了,现在已经认为自己是整个一年级最可爱的崽。”
黑板前,老许正在唾沫横飞,“同学们要学会问问题,这道题班里一半的人都不会,可是呢,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办公室问我?我是在办公室养了喷火龙还是仙人掌?对了,运动会我会一直站旁边,你们遇到不懂的题正好可以问我,记住了吗?”
有人小声接话:“谁运动会做数学啊……”
许光启手里的粉笔都快捏断了,“不参加比赛不写广播加油稿不表演节目的同学们,不学习,你们不无聊吗?”
这一次,回应他的声音整整齐齐,“不无聊!”
下课铃一响,体育委员最先窜起来,“同学们,报名啊报名啊,现在男子三千米长跑还缺人,女子一千五百米和八百米都没人,马上就要报上去了,大家积极一点!”
有人笑着接话,“积极报名有奖励吗?”
体育委员一咬牙,“有!承包你一个星期的冰红茶!”
“成交,三千米我跑了!”
许光启正在收拾教案,只旁听不插手,笑眯眯地感叹,“这就是洋溢的青春啊!”
“……在这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我们迎来了明南附中一年一度的运动会!拼搏,是青春的色彩,拼搏,是向上的力量!我们相聚在赛场上……”
广播里,程小宁的声音充满感情,跟平时站校门口跳脚的模样比起来,跟被魂穿了似的。
走廊上挨挨挤挤,每个人手上不单拎着自己的椅子,有的还拿了零食漫画笔记本杂志。二楼的人走太慢,交通拥堵,三楼的干脆把椅子放下,开起了临时茶话会。
看着眨眼空了大半的薯片,许睿叹气:“古人诚不欺我,学校里开零食袋,仿佛喂鸽子!”见闻箫站在一边按手机,许睿问他,“闻箫,薯片要吗,还有最后几片了,不吃就没了。”
“不用,”闻箫快速回完消息,把手机揣校服里,“池野说他在上楼了。”
“卧槽,池哥真是逆流而上的勇士,大拥堵时段,他从一楼上来真得不容易!”赵一阳往栏杆外面看了眼,“进行曲响了半天,一楼的走完,二楼才走一半,有的等,后悔没把我的switch拿上,这功夫,我都通关一局了。”
没几分钟,池野拎着把椅子站到了闻箫旁边。
闻箫:“什么时候到的?”
“走的另外一边的楼梯,”池野抬下巴指了指前面,“这楼梯瘫痪了,那边人少,能走,否则只能我在下面等着,让你帮我拿椅子了。”
闻箫仔细把人打量了一遍。
池野在对方巡查灯一样的视线下自觉举手,“坦白,没受伤,没做坏事。”
“什么坏事?池哥你悄悄看小电影被发现了?还是在被窝里偷偷摸摸翻写真集被逮住了?把经历说出来,大家一起开心开心?”许睿抓关键词抓得快,跟八卦记者似的眼睛冒光。
池野一脚踹上他的椅子,“滚,什么小电影写真集,听都没听说过。”
赵一阳手肘压许睿肩上,回过头来笑,“大家都是过来人,何必遮遮掩掩装纯洁,是不是,池哥?”
池野也模仿赵一阳的姿势,手臂揽上闻箫的肩,把人往自己搂近,“我纯洁不纯洁,我同桌最清楚,是吧,同桌?”
闻箫被揽着肩,校服领口拨乱了些,露出里面薄薄的白T恤和一小截锁骨。他接池野的话,“嗯,我作证,他很清纯。”
几人瞬间大笑出声。
池野咬了咬牙,咬完认下了这个形容词,“清纯就清纯吧,好歹是个褒义词。”
赵一阳表情夸张:“靠,池哥,这不像你啊,要求竟然这么低的吗?”
池野勾着唇角笑,懒洋洋地答话,“嗯,面对我同桌,没要求。”
站原地零食吃完了两包,队伍终于动了起来。把椅子拎到操场摆好,阳光灿烂,不少女生在抱怨为什么场地一半都在太阳下面,会晒黑。
女生怕晒男生不怕,几个男生听了,振臂一呼,没两分钟,椅子全换了位置——男生把树荫下的位置让了出来,让女生坐了过去。
刚坐好,赵一阳靠着打篮球打出来的手感,伸手接了一包从女生那边扔过来的东西,一看,“话梅?娘唧唧的小零食。”话说得嫌弃,但手很诚实地撕开包装吃起来,许睿要抢,他还躲开不给。
走完极为形式化的方阵,陆陆续续坐下,广播里的音乐一变,成了极有节奏感的《worth it》,穿白衬衣和黑色西服裙的校舞蹈队一出现,就把操场的气氛推到了巅峰。
赵一阳看得有点呆,手里话梅都掉地上了,音乐结束后,他出了十几秒的神,朝向旁边,眼神直愣愣,“池哥,我好像恋爱了。”
上官煜正在跟许睿抢山药片,见赵一阳对着空椅子说话,抽空叫他,“大师,池哥陪闻箫去检录处检录了,你刚说什么,你恋爱了?跟谁,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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