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爽就是不爽,不想显得小气,所以他不能表现出来。
“抱歉。”叶拙寒说。
祁临双手撑在身后的床上,片刻道:“哦。”
叶拙寒走过来,在床沿坐下。
又是一阵沉默后,祁临终于忍不住了,将腿一盘,“你为什么要改名字?”
“因为用真名可能会引起一些麻烦。”叶拙寒说:“叶羚……我哥的意思。”
祁临一时没理解到这句话。
用真名会引起麻烦?这是什么道理?
“啊!”突然,祁临灵光一现,被自己的想象吓一跳。
叶拙寒:“嗯?”
“你!”祁临说:“你背负什么血海深仇,所以要隐姓埋名?”
武侠里都这么写!
叶拙寒:“……”
祁临:“呃,是我夸张了。”
叶羚峥千叮万嘱,不要跟美院的同学提到家庭,此时叶拙寒却觉得,告诉祁临也没什么。
也许不是真的没什么。但他不想瞒着这个在他心尖投下一束光的少年。
于是他三言两语,告诉祁临自己来自叶家,乐庭集团那个叶家。
祁临懵逼,半天才道:“您再说一遍?”
叶拙寒:“……不说了。”
“草!”祁临站在床上,“万万没想到,我的朋友是个土豪!”
叶拙寒:“你坐下来。”
祁临:“我不,我激动!”
一分钟后,祁临还是坐了下来,目光充满关切,“龙。”
叶拙寒已经不想纠正这个魔性的称呼了,“嗯?”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在善解人意这一点上,祁临天赋卓绝,“今后有其他人在场,我还是叫你叶昊龙。你家里的事,我也不跟你打听。我是和你交朋友,与你的家庭没有关系。”
叶拙寒微怔,却又松了口气。
就在不久前,他甚至感到害怕——
害怕就此失去祁临。
他从未向人解释过,祁临是第一个。
他因此出了汗。
“我实名羡慕了。”祁临说。
叶拙寒看向少年,“羡慕什么?”
此时海上的云散去,金光洒落,穿过窗户,圈在祁临身上。
“羡慕你那么有钱,还特别聪明。”祁临哀嚎一声,仰倒在床上,“果然上天给一个人打开一扇窗,就会打开他的所有窗。”
叶拙寒单手撑在祁临腰侧,投下半边阴影,“是吗?”
“除了不爱笑,不幽默,你哪哪都好。”祁临又道:“唉算了,你不爱笑不幽默也是个神仙。”
叶拙寒温声说:“那你呢?”
“我?”祁临认真想了会儿,开玩笑道:“虽然我也不错,但和你这种神仙相比,我可能就是个神兽。”
叶拙寒:“……”
“哈哈哈哈!”祁临大笑,“小龙哥,有没有很受教?”
叶拙寒:“什么受教?”
“讲笑话啊!”祁临叹气,眼睛却是亮亮的,“你就是不会讲笑话,难怪蒋越怕你。不过没关系,咱们是朋友,你想变幽默的话,我可以教你。”
叶拙寒默然片刻。
祁临凑近,“考虑得怎么样,想不想……”
叶拙寒无情道:“不想。”
祁临又笑,大方道:“那等你想变幽默了,临哥哥再教你!”
第75章 胜于夫妻
“龙啊……”
“闭嘴。”
“龙龙……”
“是谁说要睡午觉?”
小楼外有一片林子,渔民们爱在那里乘凉。祁临跟王叔要来两个吊床,上午就在树上固定好了,等着吃完午饭,去吊床里一边吹海风一边困觉。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多,来一碗糖水,再随便去哪里溜达一圈,等太阳落山,就到了烤海鲜的时间。
身为市重点的学生,这种生活以前他想都没想过。
岳城一中的理科生,午休也就趴在桌上睡十分钟,怎么敢在吊床上一睡一下午?
祁临没睡着,看着从树叶间漏下来的阳光,唉声叹气。
十天神仙一般的日子,怎么觉得还没开始,就即将结束了呢?
“我不想回去。”祁临忧伤地说:“一想到明天就要划起我的小船,荡起我的双桨,和亲爱的王叔王婶说再见,我的心就万分沉痛,沉痛得彻夜难眠。”
叶拙寒在旁边的吊床上看他,“现在是中午,不是夜晚。”
祁临:“……”
叶拙寒又道:“你昨晚睡得很香,还踢了被子。”
祁临笑着“草”了声,“小龙哥,你这样一点不可爱。”
叶拙寒挑眉,撑起半边身子。
“你应该顺着我说,和我一起忧伤。”祁临道:“而不是诚实地揭穿我。”
叶拙寒想了想,“哦。”
不远处,一群小孩正在欢呼着赶浪,祁临看着他们,“我多希望我还是个小孩。”
叶拙寒说:“嗯,你就是。”
祁临在吊床上直晃,差点栽下来,“不是了!谁家小孩马上念高二?”
叶拙寒淡淡的,“你刚才说我应该顺着你。”
祁临先是愣了下,然后哈哈大笑,“龙啊,不带你这样抬杠的。”
叶拙寒斜他一眼。
祁临说:“在幽默这件事上,你真的不会举一反三。”
叶拙寒干脆闭嘴。
祁临晃了半天吊床,跳下来,“哥哥,你会用高压锅吗?”
叶拙寒正在闭目养神,睁眼就瞧见祁临近在咫尺的脸。
这段时间,他已经摸出门道来了,这家伙叫他“小龙哥”、“哥哥”时,就是有事想求他做,其余时候则是拖长了音调的“龙啊”。
“你想干什么?”叶拙寒不会用高压锅,但暂时不想承认。
“我打算买些山货海鲜回去,再让王叔杀几只鸡。”祁临计划得周全,“一半孝敬我妈,省得她念叨我,一半放在你家,咱们一起压竹荪山药鸡吃。”
叶拙寒从来没碰过高压锅,但竟然觉得可以试一试。
晚上,吃完在星絮滩的最后一顿烤海鲜后,祁临蹲在鸡圈边看王叔杀鸡,“如果能带活鸡回去就好了。”
王叔笑,“你这孩子,这么喜欢这儿,明年暑假再来不就是了。”
祁临叹气,“我也想来啊,但明年肯定不行。高三前的暑假,只有在学校补课的份儿。”
王叔说:“那就后年高考完了来,住上两个月再去念大学。”
祁临乐了,“好好好,我把我同学全都带来!”
叶拙寒正在一旁给买下的竹荪打包,闻言手指一顿,眼中落下些微阴影。
祁临想带同学来,他当然没立场阻止。
但他不乐意。
“小龙哥!”祁临拿着杀好的鸡去冷冻,“后年我们又来吧。”
叶拙寒:“嗯。”
“人多我们可以把小楼包下来。”祁临美滋滋地计划。
叶拙寒抬眼,片刻道:“那我不来了。”
祁临眼睛睁大,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这计划不周全。
星絮滩是他和叶拙寒发现的宝地,前几天他还在心里想,不告诉别人自己是和叶拙寒一起出来旅行,要把叶拙寒藏起来。刚才因为王叔这么一说,才一时兴起,说要把全班叫来。
难怪叶拙寒不高兴。
但叶拙寒因为这丁点儿小事沉下脸,他却莫名有些开心。
叶拙寒侧过脸,“你看我?”
“我不带同学来。”祁临往前跑了好几步,然后退着走,“我只和你来。”
此时星辰已经升起,夏天的银河分外壮观,横贯天际。
叶拙寒忽然领悟到来星絮滩的第一天夜里,祁临跟他说的婚纱——
此时银河刚好就在祁临头上,往后铺展万里,像极了新娘璀璨的头纱。
不经意间,叶拙寒弯起唇角。
祁临最喜欢看叶拙寒笑,一见把人逗乐了,立马得意起来,结果往后退的步子迈大了,一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子,登时摔了下去。
叶拙寒想拉,却根本来不及。
祁临虽然没摔痛,但拎着的口袋全掉了。
“草!”他说:“我的鸡都掉了!”
叶拙寒:“……”
最后一个晚上,祁临嘴上说彻夜难眠,其实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倒是叶拙寒辗转反侧,半夜轻手轻脚下到院子里,看着夏季的星空,画下一幅抽象的草图。
大概没有人能看出,那是一片星星组成的头纱。
“汪!”老是在院子里巡逻的土狗走过来,蹭了蹭叶拙寒的腿。
叶拙寒收起本子,揉了揉它的头。
回岳城的路上,祁临长吁短叹。
里,兄弟们有的补课,有的被关在家里做作业。而他,即将加入他们,成为苦逼准高二联盟的一员。
“这十天,我一张画没有画,一道题没有写。我觉得我已经废了,现在如果马上给我一张数学卷,我说不定只能考80分。”
“蒋越居然去首都参加绘画夏令营去了,我的小兄弟要在画技上吊打我了。”
“我的作业还没做,下周美术班开始上课,感觉没时间写作业了。怕,就是很怕。这学期期末年级排名三十三,高二开学就被打回三百名怎么办?级帅的脸要肿了。”
叶拙寒面无表情地听着,眼中却有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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