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得差不多了,蒋乾揉了揉他的脑袋,放下吹风机,径直往厨房走去。
“你干什么?”方映桢站起来看他。
“热菜啊。”蒋乾说着,拿起一碟菜放到微波炉里,又笑着看了看他,“我很饿,没吃晚饭。”
“没吃你早说啊。”方映桢啧了一声,也走了过去。
“你也没吃吧?”蒋乾扭头,目光落到他的手背上,皱眉问,“怎么回事儿?”
“啊......不小心烫的。”方映桢说。
蒋乾从药箱里翻出烫烧膏,不由分说地给他上了药。
“做这些菜的时候,会不会害怕?”蒋乾问方映桢。
方映桢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说害怕下锅的事情,鼻子顿时就酸酸的,连忙用力摇了摇头。
“以后还是我来吧。”蒋乾叹口气,笑了。
微波炉开始启动,里面透出来的橙黄色光亮和嗡嗡的声音在深夜里让整个厨房有了一丝暖意。
蒋乾也没闲着,给他上完药就顺手把装蛋糕的纸盒拿下来,发现方映桢给他买的是个巨大的蟠桃蛋糕。
就是神仙壁画里面那种脑门上长了个包的神仙手里专门拿的蟠桃。
蒋乾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惹得方映桢不悦。
“笑屁啊,你不是最喜欢桃子的吗?这水蜜桃味儿的,我跑了好几个蛋糕店才愿意给我做的呢。”方映桢不满地瞪他。
“喜欢,”蒋乾拖长声音,笑着看他,“谁说我不喜欢了。”
蛋糕边上还有一张很小的卡片,蒋乾要拿起来看的时候,边上那人像个老鼠似的立马逃到房间里去了。
“什么啊,我还没看呢,你就不好意思了?”
蒋乾笑话完他,继续看卡片——
小乾乾,生日快乐。
希望到很老的时候,我还可以做一个捧着花穿过人群广场,被擦肩而过的年轻人纷纷羡慕和夸赞浪漫的快乐老头。
——那束花是我要拿来送给你的。
我爱你。
落款:你的桢桢
字是很丑,但能看出来是认真写了的。
语言文字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
蒋乾看完,心口处莫名其妙地产生暖意,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创造这些神奇文字的人还因为害羞躲到房间里不肯出来,蒋乾把热好的菜端出来,又去房间里找人。
方映桢正盘坐在床上玩手机,玩得心不在焉,发现他进来立马把目光投到手机屏幕上,装得很专注的样子。
“吃饭了。”蒋乾说,又补充道,“桢桢。”
“......”方映桢顿时脸一热,抬起头瞪他。
“要我抱你去厨房吗?”蒋乾走过来,心情很好的样子,俯下身就亲了他一下。
“......要。”方映桢捂着被亲的脸,理直气壮地说。
[br]
两人坐到餐桌边,生日晚餐才刚刚开始。
方映桢实在是不想要破坏掉现有的温和氛围,却又把程湛交给他的任务记得很牢。
“咸不咸啊?”他看着蒋乾往嘴里塞了一块排骨。
“还可以。”蒋乾点头,表情愉悦。
方映桢自己尝过,知道很咸,又没时间重新做。
“你别勉强啊......我知道做的不好吃。”方映桢看着他。
“怎么会,真的好吃。”蒋乾笑了,又夹了一块排骨往嘴里送。
方映桢看着他吃掉第二块,终于下了决心开口:“蒋乾,你平时都喜欢这么骗我吗?”
蒋乾明显愣住,有些迷茫:“骗你什么?”
“根本不好吃,”方映桢指了指排骨,“很咸,我知道。”
蒋乾想说话,被他打断:“不好吃就是不好吃,你要把问题指出来我才能进步,而不是一味包容我的错误。”
方映桢严肃下来的表情让蒋乾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笑了一下,摸方映桢的手背:“怎么了啊你?”
“所以不要骗我,你骗我我会很生气。”方映桢并不跟他笑,又道,“你明明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为什么要骗我说不记得?”
蒋乾的笑容顿了一下,温和道:“我们今天不提这个事情,好吧?”
“不好,不要。”方映桢皱眉拒绝,“蒋乾......”
他语气软下来,戳着蒋乾的掌心,半天才有勇气把话彻底说出来:“我们去找心理老师谈谈,好不好?”
“我没有生病。”蒋乾很快说,脸上依旧笑着,不过方映桢看出了勉强。
“我知道......”
“我已经痊愈了,你不相信我吗?”蒋乾又说,眉头开始拧起来,神色开始有些痛苦,“我真的,已经病好了。”
“我当然相信你,我没有说你生病啊,”方映桢赶紧坐到他边上,顺着他的背哄道,“所以我只是说,去找老师谈谈,只是谈谈,可以吗?”
“我可以......自己把自己治好的,真的。”蒋乾说得很艰难,眼眶泛红,伸手想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方映桢的手腕,“我可以治好自己的,我不需要医生......”
“我知道我知道......”方映桢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弱势的样子,连忙抱住他,心脏疼得快要裂开,不断地重复着“我知道”。
蒋乾在他手腕上抓了一会儿,又缓慢松开了手。方映桢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陪在一边安静地等着。
过了很久,蒋乾都没说话,垂着脑袋在看桌子上的蛋糕。
方映桢很后悔,觉得提的不是时候,至少应该让蒋乾快乐地过完这个生日。
可是他又想让蒋乾尽快接受心理治疗,想蒋乾可以早些走出来,恢复正常人的生活,不要被那些病状折磨。
半晌,方映桢以为蒋乾都要睡着了,他突然开了口。
“那个人说,”蒋乾紧紧盯着眼前的蟠桃蛋糕,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才继续道,“他说,我从生下来开始,活着就是一种犯错。”
64
蒋乾都没有哭,眼睛也不红得很厉害,用平常的声调对方映桢讲那些事情,那些,方映桢早就在日记本里读到过的事情。
他讲了很长时间,像是在讲一个跟自己无关的冗长故事,没哭,却看着身边的人抽抽搭搭地哭得厉害。
蒋乾用手给方映桢擦眼泪,又很平静地坦白:“我很害怕。”
“方映桢,我很害怕。”他说,“但是你不要哭了。”
方映桢打着哭嗝,用力点头。
蒋乾笑了一下,摸着他的脸,又道:“那个时候,想着要是能死掉就好了,死了就不用受折磨,也可以遂了他的愿。”
“该受折磨的是他,不是你。”方映桢抓住他的手,很认真地反驳。
“嗯,不是我。”蒋乾点点头,又凑过来很轻地亲了他一下,“谢谢你,桢桢。”
方映桢还在打嗝,每打一下整个人就跟着抖一下,样子很好笑,眼睛又因为刚哭过又红又肿,看起来像一只刚被欺负过的兔子。
蒋乾被兔子笨手笨脚地抱住,听到兔子在他耳边说:“不要害怕,现在有我,我会陪着你的。”
出人意料的是,蒋乾最终同意了去看程湛联系的心理医生,每周一次,时间定在周五下午放学后。
方映桢提出想陪着他一块儿去,被蒋乾拒绝了。
“他不想让你看到他狼狈的样子。”程湛如是说,又给他一杯茶水。
“我知道。”方映桢叹口气,接过茶水一口气灌下去。
程湛再次约他见面,依旧是这个茶馆,目的是为了道谢。
“看得出来,蒋乾真的很喜欢你。”程湛说,“他能愿意看医生这事儿,在我看来难度堪比登月。”
“是吗。”方映桢笑了笑,盯着茶杯里浮浮沉沉的茶叶有一些走神。
“听说他竞赛得了一等奖?”程湛主动挑起话题。
方映桢啊了一声,点头,笑里带着些许得意:“学校广播连续放了两天,都是夸他的。”
程湛也笑了,道:“我这个外甥,确实是很厉害。”
又说:“有没有考虑过和他去同一所大学?”
方映桢愣了愣,没想到这个令他和蒋乾都会不愉快的问题这么快又绕了回来。
“我......比较想去我妈那儿。”方映桢顿了顿说。
“成都吗?”
“是。”
“那蒋乾也想去成都?”程湛挑眉。
“他......我不知道,”方映桢想了一会儿,“他应该会去更好的地方。”
“你们要异地恋?”程湛喝着茶笑了。
方映桢暂时没想过这问题,就不知道该怎么说。
“行了,我一个老头,也不八卦了。”程湛起身,要跟他握手,“总之,蒋乾这事儿,真的谢谢你。”
“我也应该谢谢你的,你是个很好的舅舅。”方映桢对他客气地笑。
蒋乾配合治疗之后,偶尔阴晴不定,对方映桢也没有好的脸色。
方映桢偷偷跟他的心理医生加上好友,才知道是正常现象,也就没往心里去。心理医生姓智,智医生还建议他多观察蒋乾的日常状态,以便反馈。
因为两个人选考的科目不一样,所以有些时候蒋乾上化学或者生物课要走班,方映桢会偷偷跟过去,坐到不被发现的角落看蒋乾上课,看他不在身边的时候蒋乾是什么样子。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