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有一点。”时樾说:“不过我睡觉有抱着什么得习惯,你不介意吧?”
阮荇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潜台词,下意识应下,话音刚落,就被一双手不客气地揽过去抱在怀里,额头抵着他的下巴,呼吸瞬间被对方的味道全部填满。
他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小海藻,你要不要搬过来跟我一起住?”时樾小心翼翼地试探:“反正我一个人,这么大个房子住着没劲,你搬过来,咱俩还能互相帮助一起学习,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是很棒呀。
阮荇在心底小声说着,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时樾,我知道你想帮我,可是,我不能留我妈一个人。”
意料之中的拒绝还是不免让人失望。
时樾抿嘴,想了想,还是不肯放弃:“那我能去你家写作业吧?你上次邀请我了的,作为接受了中国十三年素质教育熏陶的优秀高中生,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阮荇失笑。
这个人怎么这么多头头是道的理由。
“嗯,算话的,不反悔。”
这下时樾满意了:“快睡吧,明天早上我叫你起床。”
两个人都默契地不再开口,房间重新安静下来。
原本阮荇以为自己肯定没办法在这样的情景下睡着,谁知道才闭上眼睛没多久,困意就阵阵袭来,很快将他带进了梦乡。
时樾抱着怀里的宝贝,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眼里的笑意逐渐淡去,只剩下心疼,和数不尽的烦躁。
他的小王子啊,世界真的好不公平,凭什么这么干净,配拥有世间所有最美好的一个人却要过这样糟糕的生活?
他舍不得,想帮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高中生,这个世界上,能够让他束手无策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心有余,力不足,最让人厌恶。
接下来的时间,时樾名正言顺成了阮荇家里的常客,做完作业也不急着走,还要厚脸皮地蹭一顿晚饭。孙娥很喜欢他,因为他在,晚饭的菜都会多添一样。
本以为是运气作祟,一连好些天时樾都没有再见到过阮建城。
好奇问了孙娥,才知道原来平时阮建城也并不常回来,都跟在的那些狐朋狗友在外混着,除了撒酒疯回家闹腾要钱,就算回来也是深更半夜,只管蒙头大睡,也就这些时候,他们家才算得上相安无事。
“那你和妈可以算着时间出去住啊。”趁着两人在房间写作业时,时樾积极帮他出主意:“你爸撒酒疯,你们就躲远些,别在他眼前当人肉沙包,等他好了你们再回来,这样不是挺好?”
“躲哪儿去呀?”阮荇反问他:“我爸的目的是要钱,要不就是在外面受了气回来撒火,如果我们都不在,都躲着他,你觉得他有可能会好吗?”
“这个办法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后果无异于火上浇油,没用的。”
时樾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这些都是他没有考虑到的,被阮荇一针见血说出来,他心有不甘,却又无从反驳。
“……总不能一直就这么熬下去吧,离高考还有一年,你和阿姨……啧!这什么破事!”
时樾烦闷得要死,看什么都碍眼,什么作业也写不进去。
怎么办,怎么办,他要怎么才能帮他的小海藻?
“一年而已,很快的。”
比起他这个旁观者,当事人的情绪就要轻松多了,不管真的还是假的,他总还有心情反过来安慰他:“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差这点时间。”
不说还好,一说时樾更糟心。
“忍了这么多年不够,还要继续忍下去,你们是欠他什么了?凭什么这么惯着他?”
说着,忽然他想到什么,双眼一亮,猛地扭头拉住阮荇的手臂:“对了小海藻,他是不是就是为了钱才对你们这样?不如这样,我给他钱,你什么时候想要的就让他来找我,我给他就是!”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方法很不错,反正他爸每个月给他的生活费加零花钱从来没花光过,放在那里也是放着,不如拿出来,帮小海藻脱离苦海。
阮荇看他找到救命稻草的样子就知道他是认真的。
能被喜欢的人这样放在心上,他真的好高兴,只是开心归开心,不管从那一方面来说,他都没有办法接受他的好意。
“时樾,这件事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你没有必要趟这个浑水,为了帮我牺牲这么多。”
时樾眉头一皱:“什么啊,什么叫没有关系,我们明明——”
阮荇:“是好兄弟,好朋友对吗?可是谁说的,好朋友就一定要为对方这么付出?”
“时樾,我们家的情况比你想象的更糟糕,不是你塞钱给我爸一两次就可以解决的,这是个无底洞,连我自己都不能保证能不能在成年之后彻底解决这件事,怎么还能让你掺和进来?”
“也许你会觉得没关系,可以一直这么帮下去,可是我没有办法这样心安理得接受你的付出,而且很有可能这样的付出得不到任何回报。”
还真是,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想,今天之后要是还有谁在他面前说阮荇是个半天憋不出一句的闷葫芦,他一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明明这么能说会道,他一个响当当的逼逼机都词穷了。
“行,说不过你。”逼逼机焉了,垂头丧气拿起笔:“我做作业还不行吗。”
拉着脸耍小脾气的模样在他看来都可爱得不行,阮荇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没救了。
“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总有结束的那一天。”阮荇心里软,语气也生硬不起来:“看在大家还是同桌的面子上,对我多点信任好吗?”
让受了委屈的人反过来安慰自己,时樾自认还没混到这个地步,何况他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强压下不虞的情绪,故作轻松地点头:“行吧,姑且就信你一次,千万别让你时哥失望了。”
咚咚。
门被敲响,两人齐齐回头。
孙娥探头进来冲阮荇招招手:“小荇,你能帮妈妈下楼买瓶酱油好吗?锅里煮着东西走不开。”
“好。”
阮荇应下,搁笔起身:“我下楼一趟,很快回来。”
时樾目送他离开房间反手关上门,笔一扔,眉眼耷拉着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脱力地趴在桌上,心情极度酸涩。
为什么他还是个高中生啊。
要是再大一些,是个独立自主的大人,是不是就能帮到小海藻了?
可事实上就是他什么本事也没有,连自己的病都没个着落,不能妥善处理,哪有资格去管别人。
啧!
满脑子乱糟糟,伸长着手无意识扣着身边柜子的小抽屉,不想抽屉太滑,一个不留神就被扣了出来差点摔地上。
时樾吓了一跳,幸好眼疾手快赶紧接住了,没让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长吁一口气正要把抽屉放回原处,目光忽然瞥见什么,两手只犹豫了一下便转了方向,将抽屉放在面前。
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画纸,大的小的,一摞大概四五十张,叠放得整整齐齐躺在里面。
第一张纸面朝上,画了一个穿着校服的大男孩儿,背景是学校礼堂,男孩儿站在舞台上低头念稿子,对面是乌央央的一群观众。
时樾只看一眼,便立刻认出画上的人是他自己。
是他初中时在学校大礼堂演讲的样子,不会错。
可是,小海藻为什么要画这样的画?
时樾有些糊涂,拿起画纸想要细看,被压在下面的画像露出来,画里是一个拐角处,男孩儿指尖转着篮球,笑容灿烂。
很不巧的,这个男孩儿还是他。
时樾怔住了。大脑混乱得像被塞了一团毛线,越理越乱,与此同时,模糊的猜想偷偷浮现在脑海,难以言喻的惊喜开始冒头。
虽然知道不好,但他实在是忍不住。
迫不及待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想,时樾迅速将一整叠画像全部拿出来,随着一张一张看过去,脑海中的猜想渐渐清晰,惊喜的情绪开始膨胀,变大,直到整个人都被咂昏头。
画像上无一例外的,全部都是他!
在教室的,在礼堂的,在操场的,在走廊的……许多连他自己都想不起来的场景,却被人以最珍视的方式记录收藏。
为什么要画他?只是单纯觉得好看,想要练手?还是单纯觉得无聊随手画着玩儿?
这个理由说出去怕是小孩子都不会相信。
所以换句话说,他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他的小海藻已经关注他这么久了?
再换句话说,他在最美好的年华里朦朦胧胧喜欢上的人,也是喜欢着他的,甚至,甚至比他的喜欢还要久……
这个认知让时樾一时间手足无措,傻傻瞪着手里的画纸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唯一可以感知的心情就是极度庆幸,庆幸自己坚持跑来陪他写作业,庆幸阿姨忘了买酱油,庆幸自己手贱拉开抽屉,以及,庆幸小海藻这个时候不在身边,看不见他现在的傻子模样!
抖着手将画纸摆正放回去,又将抽屉塞回原处,时樾满脑子都头脑风暴,好想仰天长啸呼叫老天爷,他怎么这么幸运,他的小海藻怎么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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