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宋希言对着单何过足了嘴瘾,这会儿心头猛地一酸,忽然有点想他闺女了。他抬手拨了家里的号码,铃声还没响过三声,那边就接听了。一阵嘈杂之后,串串愉悦的“汪汪”声传了过来。
宋希言的唇角忍不住弯起来,“闺女,想爸爸了没?”
串串立马撒着欢地对他叫唤。
衣不如新,人不如狗。
梁晓飞憋了一个星期,终于没忍住给宋希言打了个电话:“我说,我把你那张纸条捡回来了,你要不要打电话给他?”
“你怎么忽然这么爱操心了?”宋希言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
“还不是你俩王八蛋害的?我能不操心吗?”几公里外的梁晓飞被他的语气引出火来了,恨不得闪现过来把宋希言教训一顿,“做人是要有骨气,但你不能太傲气了不是?对,当年是他妈郑野驴个狗操的不顾你的想法擅自做了决定,但你说他的初衷不还是为了你吗?
“你能不能就谦让一回,先把人叫回来再说。你把他弄回来,再怎么算账不都由着你吗?
“你都快三十的人了,单了这么多年,你敢说你不是为了郑野驴?这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还矫情个什么劲?你能不能把你那傲气先放一放?我真是快要被你俩急死了……操!你挂我电话!”
继快要被急死之后,梁晓飞差点又被气死。他铁青着脸盯着手机半晌,掏出纸条开始拨打上面的号码,“你不打我打,吓死你算我的!”
这通电话很快被接通,另一端传来一道久违的熟悉的声音:“请问哪位?”
“你猜吧。”梁晓飞没好气道。
对面的人静默了几秒,似乎在回想这个打电话的人是谁。“晓飞?”
梁晓飞冷漠地“嗯”了一声,“看来国外呆了几年,倒是没把兄弟给忘了。”
“其实……我已经回国了。”
梁晓飞:“……我能骂你几句吗?”
对面的人叹了口气,说:“你骂吧。”
两天之后,就是新年。宋希言越来越觉得过年是一件无趣的事情,没了各式各样的爆竹,不像小时候的热闹,更像是例行公事,年味越来越淡了。
大年初二亲戚聚会的时候,刚从国外游玩回来的赵林蓝和宋希言吵了一架。原因是她的朋友给她介绍了一个投资项目,但她账上的存款数目不够,找宋希言要钱却没能得偿所愿。
又过了两天,初四一大早,宋希言就带着串串出了门,“闺女,爸爸带你去见太婆了。”
外婆有一群孝顺的儿女,宋希言到的时候,外婆跟前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赵林蓝正在外婆跟前诉苦,说着说着,对母亲的想念加上对现实的不满,两相发酵之后负面情绪被无限放大,她开始哭起来。哭她的儿子不孝,要饿死她。又说他儿子对待一条狗都比对待她这个亲妈好。
而外婆始终一脸和蔼的笑容,并没有因为她的哭闹而产生任何改变。
串串眼神好使,从人缝里看见太婆之后欢快地叫了几声。赵林蓝正哭到兴头上,听见动静立马冲了过来,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脚踢在了串串的身上。
她的高跟鞋踢得串串哀叫了一声,被宋希言喂养得健康匀称的身体飞出半米多远。
“妈!”宋希言愤怒地吼了一声,赵林蓝一愣,放弃了正要抬起的第二脚。
她刚刚哭得脑袋不清楚了,这会儿忽然清醒过来,惶然无措地看向自己的儿子,“言言,妈妈……”
“你就那么爱钱吗?”宋希言抱起串串,开口时语气都是冷的,“那你不如想个办法弄死我,我死了,我的遗产全都是你的。”
说完,在所有人发愣的时候抱着串串离开了这里。
赵林蓝那一脚用了力气,她的高跟鞋又尖又硬,串串的一根肋骨上裂了个缝。听见这个检查结果的时候,宋希言忽然想叹一声“命”。
“咱爷俩命真苦,都被人踢裂过肋骨。”宠物医院的医生把串串的伤处理好后,宋希言趴在床头,轻轻地抚摸串串的背。串串虚弱地侧躺着,大脑袋在宋希言的手臂上蹭了蹭。
办完了住院手续,宋希言又回了外婆那里。长辈们已经散了,外婆跟前整整齐齐地摆了很多花束,俨然一个小小的花园。
“外婆,我给她钱了。每个月都给好几次,是她自己把钱挥霍光了。”宋希言在外婆面前坐下,低声道。“她那群所谓朋友一个比一个不靠谱,说什么投资,不过是看她人傻钱多而已。”他仿佛是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小孩子,无依无靠,受了委屈也只能往一边躲。直到没人的时候,才敢跟自己最亲的人撒撒娇。
“外婆,串串受了伤,给你买的花弄坏了,明天再给你买,买你最喜欢的康乃馨和绣球花。”他抬起手,手指在外婆的照片上轻轻摩挲了几下。
今天是外婆的忌日。她走了整整五年了。
宋希言挨着墓碑坐着,低声跟外婆聊天。说串串有了喜欢的狗子,说梁晓飞又有了一个闺女,很可爱。也说起了单何的事。
说得太多,坐得太久,聊得太投入,恍然不觉天空飘起了细雪。
直到一把伞遮在头顶,他才略微惊醒,转过身来。
“我来看看外婆。”来人一手举着伞,一手抱着花束。正是外婆最喜欢的康乃馨和绣球。
宋希言抬头看着他,心里忽然有些复杂。七年说没就没了,这人的语气和神态却丝毫未变,就那么云淡风轻地站着,好像过去的七年只是宋希言做了一个梦。
此刻这厮冷不丁地一脚踏入,他的梦就这么醒了。漫长的梦里居然完全没有什么值得讲说的关于他自己的故事,显得尤其的苍白和虚无。
云淡风轻和苍白虚无的对比太过强烈,宋希言不知从哪窜起一股无名火。他瞅了眼遮在头顶的那把伞,猛地站起身来,连个停顿都没有,跳起就是一脚踹出,直击面前那人的胸腹。
打从出生起跟这人打架就没赢过。然而也许是外婆保佑,宋希言这一脚踹得结结实实,正中红心。但他实在起得太猛,携带着氧气的新鲜血液还没来得及供应到脑部。在将对方踹得倒退两步的同时,他眼前一黑,屁股先着地,横着躺在了地上,周身都是新年里泥土的芬芳。
第4章 二十九岁
坐在开足了暖气的咖啡厅里时,宋希言还有种浑身无力的感觉。
杀敌一千,自损一万。最后还是在敌人的搀扶帮助下,他才能重新站起来。今天他在外婆面前丢了好大的一个人。
“唉……”他叹了口气。
“小哥哥,你对面的位置有人坐吗?”正当他唉声叹气的时候,一个女生指了指他对面,礼貌又期待地问道。
他顺口就说了句“没有”。女生当即喜笑颜开,冲宋希言身后的方向招了招手:“快过来,可以坐!”
于是又有一女生拎着两个小巧精致的购物袋走了过来。两个女生边说“谢谢”边落了座。宋希言对她们点点头以作回应,同时也四下打量了一圈。老天爷今天心情不好,外面下起了雨夹雪,这家咖啡厅处在繁华路段,进来避雨的人不少。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空余的位置了,人并没有多到要拼桌的程度。不是宋希言自恋,而是姑娘们的意图实在略为明显。
为了避免跟人尬聊,宋希言的手伸向口袋去拿手机,打算给自己找点事干。然而摸出来的手机看着有点陌生,好像不是他的。
再低头看身上的外套,显然也不是他的。这才想起来,他横着躺在地上的时候,沾了一身的泥。
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宋希言开始为那一脚后悔不已。试想,如果他没有踹那一脚,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他应该潇洒又面带微笑地站起来,替外婆谢谢郑自然的花,然后再礼貌地与他道别,去守护他正躺在病床上的闺女。
而不是像个傻逼一样被人从地上扶起来,又傻不愣登地被人脱了沾泥的外套,穿上了这么一件满是郑自然气息的衣服。也不是穿着别人的衣服,揣着别人的手机,像个小媳妇儿一样坐在咖啡厅里等别人给他买新的外套。
人生怎么能如此操蛋呢?
宋希言按下手机开机键,那黑乎乎的铁疙瘩要求他输密码。他随手就把郑自然的生日输了进去,然后,显示密码错误。
沉思三秒,他决定用自己的生日试一试。然而在指尖触碰到手机屏幕之前的瞬间,他又把手指头缩了回去。他想,万一对了怎么办?怪尴尬的。
在试与不试之间踌躇了好半晌,他那缺氧的脑子忽然恢复了正常的功能——他跟郑自然是同一天出生的。不用试了。
他突然有点搞不清自己在干什么,宛如活生生一尊智障坐在这里。宋希言开始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怀疑。
“小哥哥?”正当他忙着自我怀疑和自我抨击时,坐在对面的女生开口了,“我们俩忘记带地铁卡了,也没带现金,你能借我们点吗?我们微信转账给你。”
“抱歉,”宋希言真诚地道,“我现在也没有现金。”
“这样啊,”另一名女生嗓音软软的,似在撒娇地道,“小哥哥再看一下嘛,万一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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