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衣服是来之前胡乱找的,穿在龙啸身上有点儿大,显得里头空荡荡的。
龙啸仰着脖子往后缩了一下。
“龙啸啊。”殷叱的指尖很自然的落到龙啸脖子上:“你不怕疼,也不怕死,是不是?”
龙啸没吱声,只是轻轻扬起一侧的眉梢。
“我在想,你这么高贵的人,满腹经纶熏陶了这么多年,应当最看重礼义廉耻吧。”殷叱的手沿着龙啸的脖颈,慢慢滑到前襟,指尖一勾,敞开小片白皙的胸膛:“今天,我们玩点儿特别的。”
先从毁掉他的身体开始,接着是撕掉他傲人的自尊。
殷叱嗤笑一声,后退几步:“把他扒光了,拉出去溜街。”
龙啸的脸色骤然一变,眉头再也舒展不开。从进入魔族地界开始就一直温温顺顺,怎么打都不吭气儿的人突然开始挣扎:“你们干什么……”
埋在身体里的催化丸终于窥到一丝可趁之机,叫嚣着想要冲破牢笼。
龙啸咽下一口血气,反应十分迅速的抽|出魔兵身上一柄长刀,可还未及挥出便被一股魔气狠狠地打在手腕上。
长刀啷当落地。
殷叱手掌一压,隔着几步便将龙啸扼在了地上。
周围的魔兵立马冲上去,七手八脚的把人按住了。
“你们真是废物啊。”殷叱发出一声喟叹:“他都没灵力了,还抓不住。”
“殷叱!”龙啸白净的脸贴在地上,身体不停挣动:“如此行径,有违君子之德!”
多可笑,都什么境地了,还有心思说什么君子什么德行。
殷叱蹲下来,拍了拍龙啸的脸:“我可不是君子,你嘛,今天过后,应该也没脸说自己是君子了吧。”
然后他一声令下:“撕。”
几百年后的天族将士全然怔住,衣裳撕裂的声音像一把利刃划过每一个人的心头。
傅子邱疯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挥出一掌。
然而画面没有丝毫波动。
就在这时,一声龙吟冲破长空,金色游龙从天际一闪而过,利爪狂躁的抓向黑白的幻影,长尾以千钧之势狠厉的扫过。
龙渊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看了多久,直到这时才忍无可忍的冲过去。
然而画面依旧不为所动。
龙渊被幻影上的煞气弹了下来,化作人形连连后退,面目狰狞已无半点形象可言。
突然有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横过肩膀将他按进怀里。
“算了吧。”
背靠着的胸膛和记忆中一样宽阔温暖,连声音都和旧梦中别无二致。
“……哥哥。”
龙啸从背后紧紧抱住龙渊,轻描淡写的说:“哥哥没事,算了。”
龙啸深吸了一口气,不知哪来的勇气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天幕。
多年前赤|身裸|体的自己被绳索拖着游荡在魔界的大街小巷,他挡不住自己,也挡不住那些人的目光。
一千零八条街道,五十四座城池,四十三天。
他一步一步走着,清晰的感受着折辱、羞耻、肮脏、污秽,看着自尊不堪一击的破碎,飞溅的残渣将他扎的血肉模糊。
直到最后——
他在寸寸无形的凌迟中,麻木了。
第65章
65.
龙渊拿袖子抹了把脸:“谁敢看一眼,我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龙啸听了,竟还笑的出来,安抚般搓了搓龙渊的手臂,觉得他弟傻乎乎的。
不过倒也不用龙渊说,那群天兵天将和不靠谱的仙官头一回如此自觉,想来是那些规化人的礼教发挥作用,在衣衫破碎的当口,刚瞥见龙啸光裸的后背便纷纷低下头去,脸皮薄点的立马就红了脸。
当然也有没安好心的,有些人就喜欢偷窥别人的秘辛,自己日子过的不舒坦,就把别人的难堪拿来当乐子,借此达到内心扭曲的满足感。
何况这人还是史书中最是高贵圣洁的战神。
猎奇的心理让他们变成饮血蚀肉的魔鬼,穿着不染尘埃的外衣,披上神仙华丽的外壳,顶着一脑门的光环肆无忌惮的观赏别人的痛处。
还要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的比较一番,觉得自己比那高高在上的战神干净多了。
几百年前,龙啸被魔族人的目光侵犯过一回,以为那是他一生中绝无仅有的黑暗。未曾想,数不清多少个日升月落后的今天,在这个他付出一切都要守护的地方,再一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而且这一次,他穿着衣服,依旧捡不起掉落满地的自尊。
专属于龙啸的那层神光,终于被同族人的手一起按灭了。
傅子邱浑身都在颤抖,不得不用力按住自己的肩膀来控制住不做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他忽然觉得殷叱那句话用在自己身上也很合适,他也无比厌恶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隔着悠长岁月,抱不到那个无助的人。他甚至连替龙啸报仇的机会也没有——第四次神魔大战,龙啸亲手结束了这一切,将殷叱连带着这段不为人知的过往一起烧成了灰烬。
可现在,龙啸就在距离他几步之远的地方,用一个坚毅的背影,隔绝了他的目光。
然而傅子邱却连上前一步的勇气也没有。
他知道,无论自己做出什么反应,龙啸仅存的那点自尊都将荡然无存。
四十三天后,龙啸回到了魔宫,殷叱大发慈悲的赏了他一件衣服。
龙啸滞涩的瞳孔艰难的转动一圈,连手指都没动,因为他发觉手里这件衣裳重逾千斤。
殷叱想起下人的汇报,说龙啸已经四十天没开口了,平静的像根木头。
四十三天,一个月多一点儿,龙啸比走之前瘦了好多,嶙峋的肋骨取代了结实的肌理,脸颊两侧深深的凹陷下去,眼周一圈泛着青黑,连唇色都浅淡到几乎看不见。
殷叱从座上走下去。
龙啸的睫毛震颤一下,那身风刀霜剑也折不断的傲骨陡然弯了。他腿一软,更像是被手里的衣服拖累,一|丝|不|挂的跌坐在地上。
殷叱前行的脚步微微一顿,重重的失落包裹住他的胸腔。
作为胜利者,殷叱觉得自己现在最合适的表情应该是笑,但他却乐不出来。
龙啸是个很强大的对手,拥有绝对的力量,他们在战场上交过一次手,殷叱再不肯承认也要说,尽管他很讨厌这个人故作悲悯的眼神,在某些方面,他又对龙啸有着一种属于末世强者的惺惺相惜。
但现在,他的对手倒下了,看起来脆弱的不堪一击。不是由于烽火狼烟中的殊死搏斗,而是败给了自己的不择手段。
如此行径,有违君子之德。
殷叱面色微沉,没再朝龙啸那边走:“这么多天下来,催化丸已经深入你的心脉,只差最后一点就能养出心魔。你听话一点,自己放松神识,我可以让你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龙啸应该是很想站起来,双腿肌肉绷紧到颤抖,却使不上什么力气。
催化丸像厉鬼的爪牙,无时无刻不在他身上撕咬翻搅,有好几次龙啸就要撑不住了,最后一扇紧闭的神识大门微微启开一个小口,尖锐的利甲立刻就抓了过去。
可就在下一瞬,龙啸又起死回生般咬着牙挺了下来。
说实话,龙啸不得不对殷叱心生畏惧,他也确实没想过殷叱会用这种方法来瓦解他的心理防线。但效果很明显,也非常成功,让他切实的体会了一把何谓“生不如死”。
龙啸眼睛看着地面,不肯说话。
殷叱却难得多了几分耐心:“你不怕我再让你出去走一圈吗?”
龙啸狠狠地抖了一下。
“既然知道怕,就不要自讨苦吃。”殷叱抓起地上的衣服,一扬手盖在了龙啸身上:“你先……”
这时,一个魔兵急匆匆的闯了进来:“王上,探子来报——”
魔兵看了一眼地上的龙啸。
殷叱摆了摆手:“没事,你说吧。”
“王上,探子来报,九重天上突然集结了一支军队,人数不多,千百个,但都是精锐。”
“哦?”殷叱若有所思的看了龙啸一眼:“两个多月了,他们还没放弃要救你啊。千百个人不足为惧,更何况龙啸还在我们手上。以卵击石,自寻死路罢了。领头的是谁?高雁如么?”
“不是……”魔兵的表情有点古怪:“是……一只鸟,一只青鸟。”
龙啸的身子猛地一震,倏地抬起头看向魔兵。
殷叱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转眼又想起来,一早听闻帝君龙啸身边豢养了一只青鸟,叫什么不知道,反正是终日形影不离,人在哪儿鸟就跟到哪儿。
仙魔两界常有人在身边养些灵宠作陪,有的修炼到一定境界还能幻化人形,爱玩点儿的也有和灵宠搞到一起去的。殷叱不觉得龙啸是这样的人,可他这反应……未免也太大了点。
“……你,你说什……么?”
四十天未曾开口说话的人声音嘶哑难听,带着不可置信。
殷叱诧异的扬起眉梢,他觉得龙啸真的是神志不清了,若是放在一个多月前,龙啸就算心里想点儿什么也断不会表现出来。但经过这么多天的连续心理重压,他惯常敏捷的大脑开始迟钝,反应不及从前,掩饰的也不好,慌张的情绪一览无余,让人有机可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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