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牙凶狠非常,体型虽大但动作极其敏捷,清和只感觉到一阵呼啸而过的烈风,刚侧过身,便觉爪子错骨似的疼,整个被无牙叼在嘴里。
后头的事儿和龙啸叙述的差不多。
那日龙啸刚领兵从战场回来,被仙家簇拥着来猛虎园看新获的猎物。他应付着,不显山不露水的藏好了一身疲惫,本想草草了事,谁知却在无牙牙缝里见到被自己藏在宫里的青鸟。
就这样,龙啸出手救了清和第二次。
那也是清和第一次知道龙啸的身份,养伤这么多日,他只道龙啸是个大忙人,一身金光灿灿的,看起来说话分量很重的样子。
但那天,龙啸从无牙口中将他救下,身后群仙不住惊呼,连狂躁的凶兽都被气势镇住,呆愣愣立在原地。
一声声“殿下”砸进耳朵,清和的心也随之打鼓似的擂动。
这就是传言中威风赫赫的天族太子龙啸?这就是老族长说的,要和凤族结亲的帝君?
久居云水间的凤凰一族鲜少外出,也无人打搅,但有关龙啸的传说却从不间断。
传说他出生那天,五彩神光降临于世,万佛梵音响彻九天。
说这位太子殿下十几岁就破了命中大劫,带兵打仗无数,败仗屈指可数。
说他天资非凡,英明神武,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清和拖着伤腿蜷在龙啸手心里偷偷打量——感叹一声,难怪说话那么有底气。
可怜兮兮的小青鸟,翅膀的伤将将好转,又差点被无牙咬断了腿,把自己搞的好惨。
好在这回龙啸打胜仗得了空,整日陪着,逗着,像得了个喜欢的物什。
从那开始龙啸脸上的笑意渐渐变的不一样了,似是将这未化形的青鸟当作沉闷生活中唯一的调剂,仗着人家不会说话,以为他神智未开,成日没头没脑的跟清和叨叨,什么话都敢说。在外温柔谦和、仪表堂堂的天族太子,在清和面前丢了架子,撕破伪装,过了好一阵惬意的日子。
直到清和的伤完全好了,龙啸怕他不认路乱跑再出事,亲自送清和出了九重天。
那天天气不太好,阴着,清和惴惴不安的站在龙啸肩头,眺望高峰与云雾。
“傻鸟,”龙啸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你自由啦。”
龙啸拍了拍肩头,清和熟稔的跳到他手上。
“走吧,别回来了。”龙啸像往常一样挠着清和头顶的绒毛,眼底终于露出一点陌生的情绪:“去人间吧,那里没有战争。我就送你到这儿。”
龙啸放开手,看青鸟扑扇着翅膀绕着自己飞了两圈。漂亮柔软的羽毛扫过侧脸,他心里有点痒痒:“走吧。”
清和振动一身青羽,融入层层云雾中,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龙啸摊着掌心,蒙蒙的雾从指缝间流走,将清和残留的温度也一并带走。
又是一个人了啊。
龙啸几不可闻的喟叹一声,把手隐在袖中。
山头上,俯瞰茫茫天地,小风翻动衣袖,拂开青丝,宛若遗世独立。
龙啸落寞的垂下眉眼,自嘲般笑了笑。
他想,我的自由在哪儿呢。
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神仙生命长又远,青鸟不过留下几个月的光景,一场猝不及防的意外而已。
龙啸的生活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打仗,论道,做不完的决定,谈不完的话。
青鸟走后第四十三年,父帝殡天,母神刚刚怀上龙渊,龙啸作为天族太子成为新任天帝。
那时战事太紧,繁衍子嗣已是很难,养育龙族更是难上加难,是以龙渊一出生,龙啸便将其封印于天河中。万一有朝一日,他战死沙场,龙族不至于就此绝后。
若说为太子时,龙啸还会偶尔流露真情实感,但此后,他将自己彻底捂紧了,压实了,礼数仍旧无可挑剔,脾性也如往常那般温和,只再不叫别人瞧出来半点心思。
三个月后,刚登上天帝宝座的新君连龙椅都没坐热,便不顾阻拦披挂上阵,走上了他熟悉的战场。
那场仗前后打了小半年,规模不大,但很胶着。全因着魔族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将军,号叱。这人有两下子,从无名小卒到名声大噪所历不过数年。加之作风强硬,手段狠厉,无论是带兵打仗,还是谋略计策均不在龙啸之下。老魔王已经威风不起来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面前这个年轻的敌人才是魔族未来的王。
两军在天魔交界的弱水河畔交锋。
千年前的弱水还不像如今这般昏暗,两岸有城池,有散居的仙人或妖精,阳光也能照到这里来。
龙啸一身白金铠甲伫立在城墙之上,望着烽火狼烟之下的尸横遍野。
他不知道战争的尽头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和同族战士拼了命,拿血和肉换来的所谓和平是不是正确的,他只能埋着头向前走,为着亘古不变的道理——邪不压正。
这天,龙啸提着镇灵剑领兵上阵,终究是击退了叱将军带队的一支魔兵。
血河蜿蜒染红了无尘的白靴,龙啸踏过万千魂灵,温和的面孔扭曲着撕裂了,露出微末的悲悯。
这一刻,他是诸天神佛都不及的圣灵,为苍生万物悲恸的叹出一口颤抖的气。
叱将军领兵来的第一场败仗,吃了不小的教训。
殷叱记住了龙啸,从此,他只有一个念想,就是要撕破龙啸这张慈悲为怀的面具,更是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将这位高贵的帝君踩在脚下,看他求饶,看他痛苦,看他深陷魔窟。
魔族败退神鬼境,龙啸命令将士们回城,自己却迟迟未归。
空无一人的战场上,龙啸不知在想些什么,孤零零站了好久。他肩宽腰窄,可却好似连那身闪耀的铠甲都撑不住似的。
直到身后落下一道脚步声,龙啸以为是属下来唤他回去。
背着身,龙啸略显疲惫的抹了把脸,收拾好情绪回头。
然后他愣住了。
从此往后,高耸的城墙,斑驳的城门,遍地狼藉,拢拢硝烟尚未散尽。
面前却是一抹艳丽的红。
刺目、扎眼,和这场景格格不入。
龙啸少有的怔愣,不仅讶异于这人绝美的样貌,更惊愕于自己慢半拍的反应。
若是敌人,自己这般大意,只怕已经没命了。
他对上来人狭长的凤目,不动声色的把手搭上剑柄,微微歪过头,是疑问时常用的动作。
对面的人将他的动作看的分明,却扬起唇角笑的好看,朱唇轻启,露出茭白的齿尖,有些稚气,还很纯真。
“龙啸哥哥,”来人毫不避讳的直呼其名:“你忘记我啦?”
龙啸顿了顿,觉出几分熟悉。他淡了眸色,透过美丽的皮囊看进元神,然后又是一愣。
“你……”
一只巴掌大的青鸟出现在视线中,更深层的,是一簇燃烧的火焰。
而火光中央,是一缕几近透明的神魂,看形状全然不是青鸟的模样,龙啸仔细分辨了片刻,赫然惊觉那是几十年前被灭了全族的凤凰神鸟!
他犹沉浸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便听那只傻鸟笑嘻嘻的说:“上次走的急,还没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呢。”
龙啸下意识接道:“啊?”
“我叫清和,记住了哦。”
第90章 番外 成亲(2)
成亲(2)
傅子邱嘴上说的狠,其实根本不舍得再折腾顾之洲,只是把人按着,逼着他仔仔细细、完完整整的回忆一遍二人的初识。末了,留意到顾之洲眼底盖不住的倦容,非常善解人意的抱着他睡了。
这一觉睡到晌午,顾之洲大概是心里有事儿睡不安稳,反常的先醒过来。
他睡眼惺忪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傅子邱,又将清和头一次以人形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情景回想一遍。
傅子邱告诉他,那年烽火硝烟之上,遍地横尸之间,龙啸神思悲切的立于乱世之中,宛若沧海遗珠堕入泥泞尘土,极致的干净与污秽并生,只肖看上一眼便心甘情愿向他臣服,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将世间美好捧手送上。
龙啸又何尝不是。
凤凰神鸟零落凡尘,极目的红火焰般灼过灵魂,似是要将生命中一切束缚与枷锁焚烧殆尽。烟灰散去,远山,近海,世间悠长岁月,唯余清静和顺。
顾之洲按耐住内心躁动,伸手刮了下傅子邱的鼻子。
真是栽了,对只鸟一见钟情。
“醒了?”傅子邱没睁眼,抓住顾之洲作乱的手凑到唇边亲。
顾之洲嘟囔道:“我这么轻都能吵醒你啊。”
“嗯。”傅子邱动了动被顾之洲枕在脖子下面的胳膊:“头拿开,胳膊都麻了。”
顾之洲乖巧的挪开脑袋,翻个身躺平了:“我今儿去找趟龙渊,稻阳子的事过去太久,当年的人都死绝了,也无从查证。虽然淮遇说的情真意切,但事关心魔,还是不能大意。每任天帝都有一道可以启动天机盘的口诀,五百年才能用一次,可以追古溯今。我估摸着龙渊才过的千岁宴,应该还没来得及用第二次,我喊他帮个忙。”
“好,那我在长霄宫等你。”傅子邱伸长了手臂横过顾之洲小腹,往自己身边揽了揽,贴在他耳边问:“若淮遇说的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帮淮初剔除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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