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杨道了谢,轻轻掩上房门,转身便是扑面而来女人浓重的香水气味。
被子掉在地上,裹成一团,旁边丢了几团卫生纸。床单上有小片水迹,翟杨看了一眼就嫌恶地扭过头去。桌上放了两瓶打开的矿泉水,其中一个没盖盖子,瓶口有粉色的口红痕。除这些外,没有什么特别的。浴室的地上非常湿滑,显而易见是有人洗过澡,洗漱用具和毛巾可能已经被清换了,看不出什么。
而卫生间的垃圾桶还没有清理,里面——有一个打了结的安全套。
翟杨实在不愿意细想那东西用在哪儿了,余光扫过去又觉得哪里不对,他视力极好,一眼就看出来,那里面居然是空的。
一个打了结的空安全套。
既然是空的,为什么要打了结再扔?
个人习惯?
翟杨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虽然天还亮着,但已经不算早了,他之前告诉他哥要很晚才回去,但是现在突然感到身心俱疲,只想回家待着。他看了下翟玉的定位,恰如付韵芝所说,翟玉果然到WHITE喝酒去了。
那就回家吧。
翟杨在浴室里待了很久,久到温热的水流将他的指腹泡出了泛白的皱褶,久到浴室的光线开始变暗,他看着镜子里面目模糊的自己,阴翳的面色逐渐变得温和、开朗,可以继续从容地面对翟玉,欢天喜地迎接他回家,跟他吐槽今天发生的破事,再拉他出门吃一顿夜宵。
继续把心垫在刀尖上,维持这种微妙的平衡。
这时。
卧室的门被突然打开,传来踉跄的脚步声。
——翟玉回来了。
翟杨瞬间透过门缝闻见一股浓重到让人窒息的酒气,然后就是金属碰撞,抽屉被猛然拉出来的声音,有一大堆东西哗啦滚落满地,紧接着响起某种不可言说的嗡嗡震动声。
门缝微启,在乌青色的浓重天光里,翟杨看见他哥哥跪在床上,脸埋在凌乱的枕被间,把一根粗长的黑色东西缓缓插进后面,翟玉摸他头发,给他做饭的手,握着那东西整根塞入,然后整根抽出。
但翟杨很快就看不见了,天色渐深,浴室和卧室里都没有开灯,翟杨在黑暗中听见他哥哥急促地喘息,呻吟,偶尔叫喊,濡湿的水声、肉体在床单上难耐蹭动发出的摩擦,渐弱的嗡鸣中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却没听见到顶点再落下去的呼吸。
直到一切平息很久之后,翟杨抬起发木的胳膊,慢慢把浴室门打开,从一片黑暗走进另一片黑暗,没发出一点声响。他的哥哥躺在一片潮湿里,像死了一样寂静。
翟杨走到门口,翟玉疲惫的声音响起。
“杨杨。”
“房子我已经给你找好了。”
“钥匙在鞋柜左边的抽屉里,上面有地址。”
“交了一年的租金。”
“你的东西我找人给你送过去。”
翟杨没回头,也没说话。
“明天我醒来你要是还在这里,搬走的就是我。”
第14章 最后一根稻草
翟玉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他慢慢回想起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到客厅一看,翟杨果然已经走了,客厅里所有的东西都恢复原样,包括那张床,又重新装回了沙发的样子,小白正趴在上面眯着眼睛晒太阳。
清早也没有闹他,看来翟杨应该给小白喂过饭了。
家里空空荡荡。
挺好的,就该离他远一点。
翟玉给自己倒了杯水,进浴室洗澡,换衣服,然后去卧室收拾翟杨的东西,大部分都是衣物和一些书,他翻出来一个大皮箱,把衣服整整齐齐叠好,分类,一点点放进去填满。
再到客厅,翟玉细看才发现,所有翟杨的东西已经不见了,包括飘窗上放不进书架的一箱书。
他是怎么把那么多东西搬过去的?
是昨天晚上就搬了还是今天早上走的?
翟玉头又开始疼,他想,我果然还是搞砸了,我应该亲自开车把他送过去。
那个房子付韵芝带他去看过一次,各方面都不错,就是小区里面的路比较绕,没去过的人可能要找好一阵,如果拿着不方便的重物会更麻烦吧。
烦死了,早知道就选别的公寓。
就这么东想一阵西想一阵,竟然就收拾到了天黑,翟玉毫无食欲,打开冰箱喝了一杯冰牛奶,要打电话的时候才发现手机没电到自动关机了。
充了会电,手机缓缓开机,翟玉突然想起翟杨说充电的时候不能打电话,会被炸成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于是又等了十分钟,断开充电线才开始拨电话。
电话接通。
“小何,你过半个小时到我家来取点东西,送到之前让你布置的那个房子去。”
“….对,就是那。”
“我现在要出门,东西放在我家门口。”
“送进屋子里,再看一下什么情况。”
“如果没人给你开门,马上给我打电话。”
两个小时后。
翟玉坐在吧台边,不耐烦地敲敲桌子:“快点!”
“不行,你昨天喝那么多酒,今天再喝会死人的。”
翟玉眯起眼睛:“游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比起你我更怕你弟,”游弋——也就是那调酒师,把玻璃杯擦得透亮,对着灯光看还有没有指纹,“翟哥你是典型的嘴硬心软,你弟我可就不确定了。”
手机响了,这么吵的环境,难为翟玉还能听见。
翟玉听电话对面的人说了一通,脸色飘忽不定,半晌才道:
“他不要就不要,放门口。”
“辛苦你,早点回去吧。”
翟玉把手机揣回兜里:“酒拿过来。”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我怕翟杨真抽我。”游弋直摇头,又问:“话说回来,翟杨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他——”
“你就翟玉是吧。”
“……”翟玉偏过头,旁边凑过来一张油腻的肥脸,大厚嘴唇上下翻飞:“我听别人说还不信,真他妈长得比娘们还稀罕。”
“有何贵干?”
那男人约莫有四十岁,满脸横肉:“约吗?”
“不约。”
“嘿、老子够给你面子了吧。”
游弋扯扯嘴角转过头,一幅惨不忍睹的表情。
男人嘴里开始不干不净,伸手去捏翟玉的下巴。
“你他妈不就是个臭婊——”
就在这瞬间,翟玉忽然侧身抓住那男人的手腕,往后一让,抬腿甩手把他掀翻,看着没用多少力气,男人壮硕的身体却猛地从高脚凳上摔下去,落地一声沉闷巨响甚至盖过了音乐,引得周边人纷纷看过来。
翟玉死死踩着那男人的咽喉不让他起身,半晌才挪开脚,居高临下道:“滚出去。”
男人翻着白眼剧咳,双手乱抓,也不知道听见没有。
不过没关系,舞池中突然出来两个花臂肌肉男,像拎小鸡仔一样很快就把他弄走了。
DJ换了首摇滚,人群又接着狂欢。
“….心情不好?”
翟玉耳后传来一个熟悉醇厚的男声,紧接着一只手搭上肩头。
“据说环境会影响人的心情,这里面可能太热了。”
“外面倒是挺清凉的。”
“….要不要出去降降火?”
翟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也不开灯,黑黢黢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个点。
这房子明显是他哥叫人收拾过的,东西不算繁多,却一应俱全,大到空调冰箱,小到透明收纳盒中的胃药,而且全部都是新买的。
甚至连路由器都有,wifi密码就在客厅顶灯开关粘着的便利贴上。
真是费心啊。
这房子一天两天根本布置不下来,看来翟玉从一开始就没想让他在自己家长住。
刚刚他拒绝接收他哥给他送过来的东西,并不是别的什么意思,就是想看看翟玉是什么反应,没想到送东西那人打了一通电话,居然把箱子直接丢在门口走了。
翟杨想,他哥哥又不要他了。
而且是彻底不要他。
连让他去找的权利都剥夺了。
他打开门,把箱子一直拖进卧室,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放好。
不管是衣服、笔记本、毛巾,还是别的什么,本质上都和自己没有区别,都是被哥哥一起扔掉的垃圾。
箱子最底下是一个包装袋,翟杨打开,里面是一套还没拆吊牌的西服。
但是被压皱了,像昨天晚上浴室里泡出褶皱的皮肤,又像翟玉身下凌乱的床单。
翟杨的目光投向手机。
就一个,我给他打一个电话。
手机明亮的屏幕在昏暗的房间里刺得人眼睛疼,翟杨开了外放,这样房间里就会充满哥哥的声音。
他紧紧盯着等待通话界面上的照片——那是翟玉做饭时他偷拍的,每当屏幕熄灭就按亮,以保证翟玉的声音出现时能同时看见他。
这样就是有哥哥的房间了。
纵然翟杨这样仔细安排好了,却只等来了冰冷的机械女声。
没关系,可能哥哥在忙,没听见。
继续。
到第三通电话的时候,翟杨的眼睛开始酸疼,却依然紧盯着那照片不放,照片上的翟玉站在厨房里,系着围裙在安静切菜,或许是因为照片里拍到了阳光,太亮了,翟杨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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