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银行卡收进夹克内袋,他步出客厅。男人依然未动,桌边放着几张百元面值的纸币。
“带上那些钱。”
“我不……”华楠条件反射地回绝,当即被堵了回去,“除非你能找到路,走着回去。”
还是败给了他。洛华楠不无颓丧地把钱塞进口袋,一言不发地走出去。
成为他的俘虏,这是命运,他无法抗拒,只能接受。如果能拯救弟弟的生命,有什么是自己不能付出、不能忍耐的?
第15章
走出客厅,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走廊,斜对面有一扇房门,走廊前方与一段向上的楼梯相接。可以想见,楼上应当另有几个房间。
轻抚楼梯护栏,镀金的铜铸扶手光滑、冰凉。底层大部分空间整个用作门厅,阳光透过简约的穹拱形格窗,充满了宽敞的大厅,投在灰白的大理石柱上,形成明暗相间的条纹。
屋子虽大,陈设却很少,除了必备的家具,只在角落摆放着精巧的半身雕像,还有少量绿色盆栽。一面墙壁上悬挂着色彩明丽的油画,内容像是古希腊神话故事,一个穿长袍带头盔的青年正从婀娜少女手中接过利剑和一个线团,流丽的线条和明暗处理勾勒出他们丰润饱满的筋肉躯体。
洛华楠对西方的神话不甚了解,不过既然这地方离希腊这么近,总会有点沾亲带故什么的吧。他浏览着空荡但却同房间一样整洁的厅堂,不禁猜想,男人大概雇了清洁工之类的人定期帮他洒扫,或许还不止一个。
回过神,华楠方才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无聊的事,莫名地叹了口气。
居然有心情研究一个胁迫自己上床的男人,还不自觉地顺道参观了他的房间,这真叫匪夷所思。要知道,和多兰的第一晚过后,他吐得天昏地暗,整整三天之后,恶心感仍无法完全消除。
头疼。洛华楠捶了捶额角。他想,要先回俱乐部一趟。他审视着对开的拱形房门,找到貌似开门键的按钮按下,然后推开门。
屋外并不冷,开阔的庭院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下。庭中栽植着低矮的常绿灌木,椭圆形的碧绿叶片上跳动着晶莹的光点。虽然冬日无花,有绿叶装点,整个院子倒也显得生机勃勃。院角生长着几株橄榄树,青翠的树冠宛如浓绿的云雾,枝头悬着成熟的黄绿果实。
向阳处的篱架上盘绕着藤蔓,生着锯齿边的叶子,看去像是葡萄。四方形的院墙上装有栅栏,一簇簇只余枯叶的蔷薇攀援其上,好像给院子镶上了一圈暗绿的滚边。
看来那人不仅雇了清洁工,还有花匠。他前一晚刚杀过人,今早却在做饭。而自己和这个人做`爱了,似乎不会是最后一次。
洛华楠强迫性地暗示自己,去想象夏季来临,进入盛花期时墙上那道滚边的样子。他拉开粗重的铁门闩,走出花园。
他没有再看那别墅样的房子一眼,因而没看到,有人站在二楼的窗边目送着他,似乎把他当成了一道风景。
“是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也有事想问你。”朔把电话贴在耳边,视线仍追随着走远的人。
“……我明白了。Black,再让我欠你一次人情吧,以后一次还清。”
沿着乡间小径一般光秃秃的土路走了约摸两三公里,洛华楠终于看见了笔直的大路。回头遥望,那座庄园孤零零地坐落在蔚蓝的天幕之下,周围只有零星散落的农舍,再远处,是灰绿色的山岭。
这样看,倒是看不出这里是个海岛呢。洛华楠情不自禁地联想,同时又一次讶异于自己的闲情逸致。是因为准备豁出一切,所以脑中枢自动屏蔽了羞耻感么?……洛华楠自嘲地笑笑,他给了自己一个听上去如此高深莫测的理由,其实可以用两个字概括。
习惯。
一个简洁明了到可怕的字眼。
又来了。胸中重重一擂,心脏仿佛空一块似的,泛起一丝带凉意的绞痛。洛华楠吐了口气,在路边招手拦出租车。幸运的是俱乐部“Nayuta”还颇有名气,报出目的地,司机表示他曾载客去过。
路上,洛华楠从口袋里掏出那人给的手机,打开,里面所有资料和信息全部删得一干二净,只有一个手机号码,署名是“Jade”。
不知道这是别人给他的绰号,还是他自己起的诨名呢……身体放松靠在车座上,洛华楠闭上眼,黑暗之海中,那双碧玉色的眼眸还在注视着自己,眸光清冷。
道路十分畅通,但洛华楠却颠簸了两个多小时才下车。看来那人住的地方比赫市到中央区还远不少。
出乎他的意料,Nayuta并未被警戒线围起来。现在不是正式的营业时间,但店内的酒吧依然坐着三三两两的客人。那个男人是对的。警方只是草草了事,俱乐部的名字并未在新闻中播报出来,所以客人不见流失。
踏进俱乐部,吧台后正在收拾酒柜的店主刚好转过身,看到了他。
“洛华楠先生,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洛华楠望着他含笑的脸,点了点头。那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
大堂尽头便是老板的办公室。Black泡了一杯红茶放在华楠面前。
“需要加糖和牛奶吗?”
“不,谢谢。”华楠端起热腾腾的红茶,轻抿一口。温暖而纯净的甜香。
“来自您祖国的名产‘正山小种’,口感果然名不虚传。”Black赞叹道,自然过渡到他期望的话题,“您刚才从哪儿回到店里呢?”
“从我家里。”华楠面不改色。这是他在车上就编好的瞎话。
“您是说,您昨晚回家了?是几点的事?”
“大概九点左右吧。多兰先生昨天没有派我出战,所以,我告假回家了一趟。”没有出战这句是实话。九点的时候黑拳散场,大量客人涌出俱乐部,因此无法在监控视频里锁定某个人的身影也无可厚非——洛华楠正直地望着Black的眼睛,对方不一定接受自己的说法,但至少,他得接受现实。
“……原来如此。”Black若有所思地颔首,但洛华楠清楚,并非所有点头都表示认同。果然。
“相信您已经听说了多兰先生的死讯。从现场的情况来看,”他望着手中的红茶,跳动着波纹的深色水面形成模糊的镜面反射,“多兰先生被杀前,是和某人在一起的。毕竟,房间里还留着明显不属于死者的衣物。”
华楠低头呷了口茶。他很庆幸自己的头面部不怎么出汗。他先Black一秒抬起头。
“或许吧,老板的情人至少比他的拳手要多。这些话,我觉得您应该去跟警察说。”
第16章
“我的确想这样做,但警方认定这是一起黑帮寻仇案,无论那个人在案中是怎样的角色,他已经在警察的视线之外了。”Black周全地解释。虽然他不动声色,洛华楠还是注意到,他眼角的余光滑向了自己。他庆幸自己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没退步。
Black在观察自己,想看自己是否表现得像松了一口气。但老实说,他的确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他此时对警察有多抵触。还好,Black并无意继续这个话题。
“多兰已经死了,您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还没想过。”华楠无谓地摇摇头,神色平静,“昨晚多兰先生忘了给我上次出场的酬劳,我本打算今天早点来,趁他没离开的时候向他要的,结果,在路上听说……”
Black不作声片刻。华楠猜测,他在评估自己态度和说法的合理性。
“如果您没有其他问题,”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我先走了,得再去找合适的工作。”
走到办公室门口,他听到背后的Black提议:
“暂时没有着落的话,就留在我店里工作如何?”
洛华楠陡地回头看他。“虽然就像你第一次来我说的,只有酒保门童之类的工作,但至少这里比同类的其他地方稳定些。”
洛华楠转回身,沉默片刻,询问,“那如果以后有比赛,我还能参加么?”
Black眉峰微挑,展开一丝温文的笑容,“当然。那些挥金如土的暴发户不会在乎你给谁打过拳,只要有精彩的比赛,他们都会下注的。”
洛华楠点点头,神情滞涩。“谢谢您,老板。只要是我能干的,您尽管吩咐。”
他打电话叫经理进来,带洛华楠去签一份极端简易的协议,基本上就是约定工作内容和薪酬,重点在于要他明确,如果未能完成规定的工作内容,俱乐部有权拒绝支付薪水。转身关上门,Black拿出手机,走到敞开的窗前。
“我试探过他了。他那满口谎言圆得毫不心虚。你知道,我欣赏你不滥杀无辜的原则,但这个人,他的处变不惊令人不安,他不是个普通的边民区牛郎。……对,我照你说的,把他留在店里了,不过,”Black的目光伸向远方的海,突然神秘地轻笑了一下,“你没有杀他还把他带走,理由到底是什么呢?真的是你突发的善心,还是什么不可告人的兴趣?……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那就这样,有情况我再联系你。”
他笑吟吟地挂了电话,想象着刚才那家伙在电话那头斥责自己“好奇心比女人和猫加在一起还重”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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