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短信。”华楠顺口撒谎,把手机放回口袋。是一万欧元汇入账户的提示。
“喔,我妈和我这些天也经常收到,自从你送了我们一人一部手机之后。”她突然面向华楠,抓住他的手,神情严肃而恳切,“我一直想问,但总是开不了口。你……到底干了什么?你的钱是从哪来的?”
华楠望着她,淡定自若地回答,“打拳赢的。”
“只是这样?打拳挣钱真的那么容易?”
“没错,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华楠转开视线。他有自信在凯丝面前掩饰心虚,但并不一定完美。因为他知道,凯丝是真的担心自己。“我有分寸,你放心吧。”
这样显然不足以打消凯丝的疑虑,但她也没再追问。华楠松了口气。他又合上双眼,睡意已经被赶跑了。
这笔钱毫无疑问是上次的“酬劳”,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天。那个人总是神出鬼没的,行迹没有规律可循,做什么事都像是兴之所至。
就像这个季节里的太阳。洛华楠望着窗外,天空沉黑得仿佛压在头顶上,时不时就会来一场雨,一连下几天,下得人的心情也潮腻腻的。华楠心烦地看着车窗玻璃挂满雨珠。忽然,一个念头撞进他脑海,令他太阳穴生疼:为什么总赢不了Jade?为什么总被他牵着走?
当然,华楠立马反省,很重要的原因是自己打不过他,但一定不是有且只有这一个原因。
每次,他都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候出现,居高临下,颐指气使。而自己虽然抵抗,结果也还是任他为所欲为。
说白了,那个Jade,他做的事和多兰其实无二——自从多兰死后,华楠思及此人时的呕吐感已基本消失,却给人不同的感觉,至少,华楠直觉如此。到底哪里不同?他的个性?他的处事方式?他的……华楠说不清,但他却能够确切地感受到那人散发的压迫感,他正是无法与之抗衡,因而落败。这种压迫感摧折着他的防御,消融着他的意志。
尽管抵触,华楠并非惧怕他的压力。他猜测,这种侵略般的气息来自于那人隐没在神秘光影下的内心,他生命中不为人知的某个部分。他甚至有冲动,如果洞悉了“那个”部分,自己是否就有几率扳回一城。
没错,他并不惧怕。但他却有种隐约的预感:某种让自己害怕的东西将会到来,某种潜藏在影子里,看不见的东西……
汽车进站停稳。华楠收拾心绪下车,和凯丝同撑一把伞。别想远了,为了华杨,得打起精神应对今晚的工作,还有那个出其不意的人。
没有拳赛的夜晚,洛华楠专心尽自己的侍者本分。好在特殊癖好的客人并不太多,偶尔碰到,他也尽量无视或想法脱身,没有使用暴力。
老板Black对卖力干活的他微笑致意,华楠只是淡淡地点头回应。
琴台上的凯丝弹奏着《月光》,清幽美妙的音色与当晚莹白的皎月交相辉映。一曲完毕,她正要翻谱,却突然离座。大厅内随即播放起优美的探戈舞曲,人们纷纷走进舞池。
洛华楠退到吧台边,环视店内,注意到一个容色憔悴的年轻女子背着一个大帆布包从外面进来,径直朝凯丝快步走过去,而凯丝也向她迎过去。华楠认得,女孩名叫芳达,是俱乐部的歌女,跟凯丝很要好。凯丝方才还在疑惑她今晚的无故旷工。
她看上去很惊慌,警惕地四顾,拉着凯丝往员工休息室走去。洛华楠突然感觉这一幕莫名眼熟,他心里咯噔一下,尾随两个女孩到了休息室门口。禁闭的门外,他只能隐约听见她们交谈的只言片语,但仅此就足以令他心惊肉跳。他听见了“drug”之类危险的词语。
这不是自己能够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任由两个女孩自生自灭的事情。他抬手拍门。
“谁?”这次听得很真切,是凯丝,声音因紧张而变得生硬。
“是我,开门。”
房间内静默一时,而后,门打开了。洛华楠用身体堵住门口,一眼就看见了打开的帆布包里露出的一块块包裹严实的砖样物体。凯丝神情凝重,芳达则花容失色,惊疑不定地瞅着华楠。华楠环顾无人,才低声道:
“收好东西跟我来。”
带两个女孩躲进杂物间锁上门,洛华楠略微舒了口气,这才有余闲感到讽刺。
前几天晚上,那个歇斯底里不定时发作的金主强要了自己的阴森地方,现在却成了三人暂时的避难所。洛华楠简直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完全不需要对此心存感激。他打开手电让凯丝照着,摸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拿出一块包裹,在封口处划了一刀,里面是一些晶体粉末,在黯淡的手电光一下呈蓝紫色。把粉末倒出一些在手心,凑到鼻前嗅了嗅,和自己了解的气味稍有不同,但不会有错。
“海洛因,纯度相当高。”他抬起头,笔直地望着芳达。也许在黑暗中,他的眼神仍清晰得可怕,芳达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你必须老实告诉我,这些海洛因是怎么来的,否则我们可能都会被你害死。”他相信,自己的话音听来比眼神更可怕。芳达禁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凯丝把手搭在她肩上。片刻,她拭了拭眼睛,战战兢兢地讲述。
“我,我真的没办法了……我男友,被抓起来了,他没做什么坏事,是顶替他老大……我不想让他坐牢,可我没有钱交保……”
“所以你就偷了毒品?”洛华楠尽力压抑着声音,是这地方特殊,还是现在的女孩都这么大胆到不可理喻?“你是从谁那里怎么偷的?”
“是一个叫罗宾的混混,我陪他喝过几次酒,他好像很喜欢我……”
“在哪里陪他喝酒?这里吗?”
“不,不是,我在另一家酒吧兼职。那天他很高兴,不停地跟我说要大赚一笔了。他在酒吧喝到烂醉,要我开车送他回家。他一到家就睡着了,我一时兴起,想到处看看,结果在桌子下面发现了……”
第22章
华楠叹了口气,这女孩得庆幸这位罗宾头脑不怎么精明,否则她现在未必还能活着。
“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事?”
“昨晚。”芳达后怕似的缩着脖子,“我没敢回家,在饭店订了间房,一整夜没敢合眼。白天,罗宾给我打过电话,我没接,谁打电话我也不接。我想那家伙一定去过酒吧,也可能去过我家……他不知道我在这个地方上班。”
“如果他能从酒吧打听到你的住处,那他很快也会知道这个地方。”华楠微一踌躇,问芳达道,“你现在有什么地方可去?离开首都,到外地去。”
芳达想了想,忙不迭点头,“我姐姐家住北大区的安提戈涅市,我可以到那去。”
洛华楠点头,“你现在就出发,去找你姐姐,我送你去坐夜班车。这些东西留下,它们救不了你男朋友,眼下他呆在监狱里反而比较安全。”
芳达照办了。他们走出杂物间,外面满是轻歌曼舞的客人和健步如飞的侍者,并无人注意他们的异状。华楠换下制服,找来拜昆,要他帮凯丝把帆布包带到隐秘的地方烧了。看清包里的东西,拜昆不禁瞪大了双眼。
“别问,没时间了。这关系到一个姑娘的性命。回头我再解释。”
拜昆蹙眉盯了他数秒,郑重地点了点头。华楠对他报以感激的微笑。尽管犹疑,拜昆却还是给了他无条件的信任。
他揽着芳达向大门走去。临走,凯丝拽住他的衣袖,仿佛抓住最后一根草秆。
“我明白不能求助警察,可是,至少我们可以告诉老板,他或许能——”
她脸色苍白,眼眶湿润。华楠拍拍她的手臂。“他或许能帮我们,也或许直接把芳达丢给那帮恶棍,好息事宁人。”这还不是最坏的猜测。凯丝无话可说,只能放开手。
拜昆不明就里,但看得出事态危急,“洛先生,注意安全。”
“我知道。”华楠冲他点点头,叮嘱他,“务必烧干净。”
他让芳达戴上兜帽,低下头,拉着她匆匆赶路。雨已经停了,明月破云而出。
他们选择了一条绕远的小路以避开追踪,走了近两公里,进入一条昏暗脏乱的陋巷,周围尽是破旧的危楼。中央区的边民区与其他大区看来也无甚不同。
从这里可以望见宽阔的大道,这条路直通区际公路,客运站就在前面不远处。华楠暗自松了口气,但当瞥见一辆车从马路侧面的草坪杀出来,他刚刚放下的心又陡地悬了起来。那车显然是抄近道追来的。来不及细想,他抓住芳达的胳膊,把她拖到近旁一座楼房的墙根下,食指竖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那些人也许打听到芳达会出逃,他们可能兵分两路,一队去“Nayuta”,一队到客运站。情势不妙,那一袋毒品恐怕不单纯,洛华楠不禁担心起俱乐部那边的情况。然而,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又令他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在当下。
身体潜在墙角的阴影中,悄悄向外窥视,朗月之下,几道交杂的黑影正朝这边走来。有五六个人,应该是从客运站一路搜寻过来的。他们边走边用听不懂的语言交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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