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想起来了!”卢克笑嘻嘻地把薄膜收起来,“看来我的变装还是很成功的。”
“行了。”Jade轻轻拍了他的脑袋一下,指了指门口,“这儿没你的事了,回去睡觉吧。”
“好吧,”卢克搔了搔后脑勺,冲华杨眨眨眼,“华杨,改天我再来看你。”
华楠目送他哼着歌儿走出门,禁不住诧异,“你让你的手下来当看护?”
“我只是嘱咐他按时来看看,护工另有安排。”Jade不以为然地微勾嘴角,“这小子看起来嘻嘻哈哈的,其实很细心,也挺喜欢照顾人的。看起来,他和你弟弟处得不错。”
华楠目光一动,抬起头,视线在那人侧颜上定了数秒。他来到弟弟床边。
“华杨,这是Jade先生,是他救了你,还安排你住院。”
华杨看起来并不惊诧,大概卢克已经简单对他解释过了。他努力支撑起上半身,忙不迭地对Jade道谢。Jade眼光落在华楠身上,淡淡地道:
“不必,你哥哥已经替你谢过了。”
华楠听见胸腔里咕咚一声。见华杨不解地眨巴着眼睛,一会儿看自己,一会儿看Jade,华楠感觉头上已经见汗了。恰好此时会诊的医生走进来,话题才就此转换。
华楠拿眼睛瞪Jade,后者淡然地哼了一声,离开病房。华楠无语,说白了,这句话本身也没有太大的疑点,只是自己心虚而已。
切斯特医生询问是否决定要用“吗哪”入药治疗,华楠望了望Jade,接触到对方波澜不惊的碧眸,他无声地吐了口气。
“是的,我们要用‘吗哪’。”
医生表示会尽快确定治疗方案,并且还要签约。洛华楠听着医生的话,心里正感慨自己挣扎逃避的结果只是一个笑话,又有一个穿白衣的医生走了进来。此人面孔扁平,生着塌鼻梁和一双眼角下垂的小眼睛。华楠注意到,切斯特医生看见他,向他施了一礼。
这人走到华杨床前,打量了他一番,压低声音问切斯特:
“Money or seal?”
切斯特也用同样音量回答:“Money.”
华楠的听力和视力一样好,寥寥几个单词传进耳中,他疑窦顿生。
如果他们在说华杨的事,那么“money”指的大概是用“吗哪”治疗所须的费用,可“seal”是什么?正想着,走廊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凯丝捧着一束绛紫色的欧石楠出现在门口。
“凯丝,你来了。”华楠招呼着迎上去。凯丝刚要应声,看到那个下垂眼的医生,忽然缄口。那医生看见凯丝也顿了一瞬,然后立马低头从她身边擦过,走出病房。切斯特医生跟在下垂眼后面,让华楠到办公室签署治疗协议。
华楠目送他们消失,悄声问凯丝:“你认识那个医生?”
凯丝点点头,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像是嗅到什么臭味一样皱起鼻子,“那个下垂眼是俱乐部的常客,好像还是这个皇家疗养院的高层之一。那家伙在俱乐部总是一副色鬼样子缠着我不放,在医院里倒是道貌岸然的,装作不认识我。”
华楠似乎记起了什么,突然恍悟,“他就是你跟我说过的那个医生?”
“就是他,我记得他叫温德尔。”
华楠望着门口的方向,陷入沉默。凯丝不解地把手在他眼前晃晃,“怎么了?”
华楠若有所思地望着少女,“凯丝,你听那个医生说过‘seal’吗?”
凯丝秀眉浅颦,摸着下巴,“seal……对了,我好像听说过,如果皇家认可的人要使用‘吗哪’,不需要高额的费用,只要一份盖了特殊纹章的授权书。我还记得,有一次那个温德尔喝多了,嘀咕过一句,‘可恶的家伙,为了给他女儿求得一个seal,把我的衣角都拽破了……’还说什么‘穷光蛋还妄想跟皇族同等待遇,简直疯了……’”
“……原来如此。”洛华楠喃喃地道。
“你想到什么了?”
华楠回过神来,脸上现出一丝淡薄的笑容,拍拍凯丝的肩膀。
“没事儿。我给陈姨打过电话,她没接。你回家以后,帮我跟她说一声,华杨留在王都治疗,我这些天不会回去,请她不要担心。如果有事,打我原来的电话。”
“……那好吧。”
凯丝去床边陪华杨聊天,华楠去医生办公室签约。走廊的尽头,Jade面向窗口,望着外面,背影宛如凝固了一般,伫立不动。华楠走到他身后。
“已经签约了。……谢谢你了。”
男人没动,淡淡地随口道,“你不需要谢我,为自己的人解决问题也算是金主的义务。”
“就算这样,我也还是要谢谢你。”
男人转过身来,深邃的目光看不出情绪。
“道谢能让你感觉到一点心安理得么?”
眼瞳微微一瞠,华楠垂下眼帘,“……或许吧。”
“那随你便吧。”男人将目光转回窗外。
“我要留下来照顾我弟弟。”
“你要是想再吐一次血然后躺在床上跟你弟弟比谁先死,我是不会拦你的。”
洛华楠几乎要苦笑出来。这个人,嘴巴能不这么坏么?硬生生把关怀拐弯抹角变成恶毒的诅咒,如果自己不了解的话……
如果不了解……
是说对于这个人,我已经能全盘接受了么?
同样的态度,在不一样的心境之下,感受竟然这么不同。
“我是哥哥,我得在他身边。”
男人又抛下一句“随便你”,转身离开。追着他的背影,华楠着魔似的又道了一声,“谢谢你。”
男人脚步一顿,僵立了近一秒,才再度迈步。走出一段距离,空气中传来模糊的话音:
“别再让我听见谢这个字。”
听上去瓮声瓮气的,不似往常坚冰一般的冷硬。
洛华楠呆了一刹,终于失笑。
第37章
下午,切斯特医生来向华楠和华杨兄弟说明了治疗方案。
“治疗过程中,每周需要注射一次‘吗哪’制剂,然后就是长期的康复训练,逐渐恢复各器官的生理和运动功能。”医生简明扼要地解释,又坦言,“说起来很简单,但‘吗哪’进入人体可能会引起强烈的排异反应,而且它作用的是人的脑和神经系统,会加剧病人的痛苦。此外,康复训练也将会是一个持久且艰苦的过程。”
这番话听得人心里沉重,华楠下意识地锁起了眉心,华杨倒是不以为意,还反过来安慰哥哥。
“就算再困难,毕竟有希望了啊,比起只能在床上熬日子要好上百倍了。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站起来给你看的!”
华楠刚要百感交集,华杨的话拐了个弯,又绕到他的救命恩人身上,“那个Jade先生真是个大好人啊!我们在这个国家碰到的净是好心人。不过,我总觉得……”
“总觉得?”弟弟的话题令华楠感觉好像吞进了一块黄连,连发出的声音都是苦的。
华杨望着哥哥,欲言又止,终究只是笑笑,“……没什么。话说回来,那个人是做什么的啊?哥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华楠无言以对。真话不能说,瞎话又编不出来,他只能叹息搪塞。
“偶然认识的。他人挺神秘。”
“喔……”华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再追问。华楠暗地里松了口气。
“……哥,我们这样欠人家的人情好么?”
华楠一怔,这句话的语气,与华杨先前的开朗完全不同。华楠望着小弟阴郁下来的脸,劝慰道,“不想欠别人太多,那就不要胡思乱想,快点好起来吧。”
华杨静默片刻,摇了摇头,忽然又露出了笑容,“说得也是。”
他的笑并没令华楠宽心,反而在心底投下了不安的阴影,不过华楠也没再说什么。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异常凝重,还好护士恰在此时进来送晚饭,味道也还不错,华杨的情绪这才多云转晴。
安抚弟弟入睡后,华楠才在隔间躺了下来,怎么也睡不着。华杨睡梦中发出呻吟呓语,他都要倾耳听上片刻,确定并无异常,才能放下悬着的心。
索性不睡了。记得心理学上听过一个什么森田疗法,讲究的就是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吗……华楠叹了口气。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就像长下坡遇上连续转弯,根本不容自己思考甚至喘口气。然而,即使现在想要理顺,也没有意义和余力了。
不论经过如何,他要自己回到他身边,而自己顺从了,这就是一切,除此之外,没什么可说的。华楠想着,又叹了口气。
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吧?明明是受到逼迫,却反而离不开了,依赖上了对方,甚至,只有被对方粗暴对待才能获得安全感……从各方面的要素来看,自己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斯德哥尔摩症患者,而且病入膏肓。但是,结果却是可以预料的,同斯德哥尔摩症病人一样,这段荒诞的关系注定无疾而终。
一切都是不可抗力。对于既无能力也无意愿改变现状的自己,想什么都是自寻烦恼而已。华楠烦躁地用枕头蒙住头,渐渐地,困倦涌了上来。
顺其自然疗法……还挺有效……嗯……
“!”洛华楠陡然从梦中惊醒。床头的手机正在响铃,他拿过手机,时间已近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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