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只有在面对自己时这个固执果决的人才会舒适可亲。
林涧默不作声地望了何维两秒,良久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便要离开。
孰知这人忽然快走两步,从后面赶上他,双臂一张,他整个人便不由分说地落进了温暖的怀抱中。
林涧一愣,瞪大眼睛。
夜风适时吹过,空气中的火/药味便浓郁许多,静寂的路灯底下没有人出声,四周的鞭炮声不断,却不见有其他人出现。
林涧能感受到何维扑在自己颈侧的炽热呼吸,一下一下地打在他敏感的皮肤上,何维的唇缓缓凑近自己耳后,衔住细细的口罩耳挂,轻轻扯了扯。
他柔和的嗓音中带着不察觉的伤心,以及一点点撒娇似的委屈:“你又要走。”
林涧讶然,一时也忘了挣扎,神色变得慌乱起来。
“二...二宝。”放开。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不知是不是因为被何维说话时的语气震住了,林涧总觉得如果自己说出口,他就能马上哭出来。
他心里一揪,感觉挺难受的。
于是没话找话道:“你回来了啊...”
操,哪壶不开提哪壶。
刚才借着光,他看见何维脚边有个小行李箱,看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猜测他应该是刚回来。
什么破学校啊大年三十儿才放假?
不对——之前何维不在家?
怪不得他没碰见。
何维没有回答他的话,依旧维持着从背后抱住他的姿势,似乎完全不在意这样会被人看到,尤其是他们俩现在站在灯底下,但凡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两个男的、动作暧昧地抱在一起。
何维不觉得有什么,林涧却在渐渐回过神后觉得浑身猫抓似的难受。
可他才尝试伸手推拒,猝不及防便被何维忽然收紧的手臂勒到,后脊一僵,便听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林涧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想象到这人现在一定伤神难过:“你又要走......”
林涧还来不及回答,便听他继续道:“我不开口,你就不理我,我不迈出这一步,你就永远躲着我,是不是?”
“这么久没见,你想不想我?我很想你。”
“大宝,跟我说说话吧。”
——你不能在把我惯成随手就能摘星的孩子以后,还要我甘心忍受注定没有你的生活,这都是你给我的,你不能收回去,我会受不了的。
倏然,林涧脑子里就浮现了这句话。
那是一段没有感情的冰冷文字,但当这句话在耳边响起时,所表达的感情却十分分明,甚至在他身边砸下一声巨响。
是坦诚、是从一而终,还带着一点点乞求。
乞求。
这两个字重重地落在林涧心上,砸得他骤燃一痛,连带着身体都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忽然很不解,不明白一个人,一个像何维这样优秀的万众瞩目的人,为什么会这么的、这么的卑微?
或许是察觉出怀里的人在抖,何维皱了皱眉,他不想放开他,怕他跑,但又担心他着凉。想了想只好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开一些,松开一只手将它的一端穿过林涧的脖颈,绕一圈后再缠回自己脖子上。
他们抱在一起,围同一条围巾,像一对亲密的连体婴。何维想到这里,飘忽不定的心忽然安稳了不少。
正当这时,林涧语气艰涩地开了口:“二宝...你想好了?”
真的想好了?
真的那么喜欢我,那么盼着跟我在一块儿?
“我到底有什么好,你这么珍贵的一个人,到底喜欢我哪里啊?”
为了我,你不愿意回家,跟父母产生罅隙,那么孝顺懂礼的人,现在总是沉郁落寞,值得吗?
林涧清晰地感受到身后的人在听到他这些话时的动容,这个人僵成了一条线,连带着耳后的热气都不复存在。
何维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一时都忘了呼吸,目光发直地瞪着远处不知哪里。
他不敢说话,他怕又是幻听,他怕都是假的。
在林涧的无可奈何中,他探寻到安慰和妥协。
“你喜欢到底是我,还是喜欢我对你好呢?”林涧闭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饱含着困惑和忧虑,“是不是换个人,他从小到大护着你,你也会义无反顾地喜欢他呢?你还小二宝,你分得清这些吗?我是躲着你没错,如果你刚才不冲过来抱着我我真的会走,可我也不想这样,我想咱们能跟以前一样,以前多好啊。”
“咱们两家那么好,何阿姨何叔叔对我都那么好,我不能对他们俩的儿子有歪念头,之前说因为是你所以不行,是真的。我怕他们难受,我有负罪感,我再怎么喜欢你也没法忽略这种负罪感,我特别煎熬,不敢迈出那一步。”
“二宝你看这样行不行,”林涧垂着眼看自己肚子上那双交握的何维的手,商量般地说,“我以后还对你好,一直都对你好,你难受了就尽管来烦我,但唯独这个事儿,我怕你后悔,也怕我自己坚持不下去,我什么都没法许诺你。到时候就剩我自己一个人了,我会不安、焦虑、睡不着觉......”
他抬手安慰地拍了拍何维冰凉僵硬的手,用拇指刮了刮,覆在上面用自己掌心的温度暖着,脑袋往后仰,感受着身后人的剧烈抖动和逐渐粗重的鼻息,弯着嘴角笑了下,再睁开眼时目光竟有些执拗。
“你要实在不甘心、放不下,哥就陪你试试,行不行?”
“......”
这对何维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甚至在一瞬间产生严重的耳鸣,眼前发黑。
幻觉,一定是幻觉......
可是他听见林涧笑了两声,原本的语重心长被吊儿郎当代替,好像刚才那话真的是幻听,“当然啊,我可不保证何阿姨何叔叔会不会气得不认你、不让你进家门。我都自身难保呢,可没工夫管你。”
话落,怀里的人轻松地挣开自己,转过身来跟自己面对面,围巾的拉扯让两人不自觉凑近。
林涧歪着头勾起一边嘴角,笑得极具痞气。
在何维怔愣的目光中,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低头蹭了蹭。
“说话呀你,你要是不同意就算了啊...诶!”
眼前倏地一黑,何维猛地反应过来,像是生怕他反悔似的,直接向前一扑,隔着口罩准确无误地亲在他唇上。
“林涧...”
薄薄一层的口罩很快被何维舔湿,他呼吸急促,描摹着林涧唇形的同时再次环住他的腰,狠狠往自己身上带。
头顶路灯的光照下,林涧看到他眼角滑下一道湿痕,接着是数到湿痕。
何维微微睁开眼时他更是看到他眼中的血丝,眼睛很红,波光粼粼的,一直在抖动。
...也不至于这么激动吧。林涧被他勒得皱起眉,还有功夫在心中吐槽。
他当然不理解何维心中的感触。
就像他不知道何维为什么喜欢他,为什么非他不可,为什么将他当成执念。
他想回答林涧,如果换一个人陪他从小长到大,真的不行。
即使他从前不认识林涧,也不会喜欢上那样一个人,因为如果碰不到他,他的生命中可能没有“感情”这一条线。
他会等着林涧出现,在遇见这个人之前,他会乖乖等着。
可惜事实并不是此,随着时间流逝,增加的只有他对林涧的爱,消磨的只有他动摇的心。
这份爱很深,不是某个瞬间或者某个细节产生的,何维自己都说不好为什么是林涧,为什么非得是林涧。
碰见林涧之前,他就是个缩在角落里的小孩儿,不知道身处何处也不知道要去往何方,前路漫漫,充满迷茫和未知。然而不知哪天,他从梦中醒来,有个漂亮的小孩儿提着灯来到他身边,然后笑眯眯地问他:“我可以在这坐一会儿吗?”
那一瞬间,心都化了。
那一瞬间,他开始了长达许久的暗恋。
林涧就是橱窗里的音乐盒,他从音乐盒边路过时被抓住眼球,一下就喜欢得不得了。可是音乐盒太贵了,他必须得攒钱。他一边攒钱一边不断去看那个音乐盒,某天发现它涨价了,为了得到它,他不得不更加努力的攒钱。后来有一天他觉得自己攒的钱足够多了,兴冲冲地跑到商店去买梦寐以求的音乐盒,却失落地发现它已经被别人买走了。
他一边哭一边想,希望买走音乐盒的人能快点厌弃,将音乐盒扔进垃圾桶或者摔到地上都好,他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将它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擦去那上面的灰尘,修理它的磕痕,然后将它带回家。
何维一直在努力,努力逐光,迫近彩灯。
他承认,他的喜欢让林涧在自己眼里变得更加特别。
当林涧回头来看他时,温柔地吻他的脸颊时,他就知道,这一切都值得。
“唔...”
林涧不知轻重的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拍在何维后腰上,随后撤开几许,皱着眉瞪眼前面色迷蒙的何维,不耐道:“你差不多得了啊,真当这地儿是你家呢这么随便?”
他被亲得有点喘,这会儿一边说话一边急促的呼吸,另一只手顶着何维的脑门将他往后推,耐着性子说:“快回去吧,你们学校放假也太晚了,大过年的还不消停。何叔叔何阿姨一准等你吃年夜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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