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待了一会儿,余生的语调平和许多:“对了,昨天看你给我发的信息,你叫阿海?”
“是……我本名叫连海,大家都喊我‘阿海’。”
余生微微点了点头,眉头却忽然收紧,“阿海,就算我相信你刚说的都是真的,可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你早知道我妈的死有内情,也一直替她打抱不平,那为什么当年事情刚出的时候你不去公安局说明真相,反而要等到四年后的今天突然来找我说出这一切?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连海欲言又止地看看余生,目光闪烁,嘴唇翕动,似乎内心还下不了决断。
“看你的样子,来见我应该冒了不小的风险。”余生审视着他侧脸表情的变化,将语速放慢:“你该不会,想临阵脱逃吧?”
“不会!”连海用力摇摇头,眼神比之前坚定了些,从后视镜里看着余生。
“我很有耐心,但不是对你。十秒。十秒之内,你不开口,我就下车。”余生一字一顿道。
连海听罢嘴唇紧紧抿了一下,在余生倒数到“三”的时候,终于低吼一声:“好!我说!”
“嗯。”余生将刀刃向上抬了抬,示意他继续。
连海双手牢牢地抓着膝盖,好像如果不这么做他就开不了口一样。
“其实,雯姐那天在去交易之前,曾给过我一张纸条。她当时特意嘱咐我,万一她自己遭遇不测,就让我找机会把那张纸条交给时任刑警队长余有文。”
“你说什么?”余生浑身神经都在瞬间绷紧了,“什么纸条?那上面写了什么??”
“写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雯姐没说。不过都是些数字,看上去像是几个日期。”
“日期?”余生完全摸不着头脑,又问:“那纸条去哪儿了?你把它交给警察了吗?”
“没有……”连海低下头,“雯姐只让我把纸条交给余有文,可余有文跟雯姐都死在那次交易中……我那会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雯姐不在了,也没人能替我在条子那边说上话,我不敢去自首,更不敢让新老大发现我私下跟那头有接触……所以,我只好暂时把纸条藏了起来,想着或许有朝一日,那上面的信息还能派上用场。这样的话,我也不算辜负雯姐临死前的托付了……”
“可你已经辜负了。”余生冷冷地道,“说白了,你就是因为胆小才把这件事隐瞒了足足四年。而你这次来找我,也绝非良心发现,是有什么让你无法抗拒的理由吧?”
连海听了面露愧色,等了片刻才小声说:“没错,我是怕死……但这也是人之常情吧?换做是你,恐怕也会这么做……”
“行了别废话。”余生打断他,“你现在只需要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纸条在哪儿?第二,为什么突然找我?”
“我可不可以先回答你第二个问题?”连海将头向后转了些。
余生定定看了他两秒,才答道:“可以。”
“嗯……那我说。”连海双手在大腿上绞紧,“我之所以这次突然来找你,是因为有事想请你帮忙。你得先答应我,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那张纸条。”
“呵。看不出来,长了幅受气包的样子,居然还敢威胁我。”余生眉梢迅速一挑。
不待连海开口,他已接着说道:“不过,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现在是你有求于我。虽说我的确很想知道那张纸条上的内容,但也不是非得到不可。既然已经清楚当年我爸妈的案子另有隐情,那么就算是拼上这条命,我都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线索或多或少无所谓。反正,结果都不会变。”
连海在余生温度骤降的话音中微微打了个冷颤。
他用余光看向后方,却正好撞上余生冰冷的视线。
“要么你说,要么我走。选吧。”
连海明白余生不是在开玩笑。他咬咬牙,突然叹声央求道:“我是想求你!求你救救我外甥!”
“救你外甥?”余生皱了下眉,“这又是唱哪一出?”
“余生。”连海的声音里能听出恳求的味道。“我是从组织里逃出来的……前几天我喝多了,不小心说漏了嘴,我说我知道雯姐的死没那么简单!结果……结果就被人盯上了……”
余生闻言眉心一紧,“你被谁盯上了?”
“不知道……我一开始以为是老大派人来灭口,可是很奇怪,我从y省一路逃到这里来,路上始终感觉有个尾巴跟着我,但又一直没发生什么事……”
“会不会是你的错觉?”余生问。
“不可能。”连海斩钉截铁地回答,“过惯了我们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生活,对危险的感知跟普通人是不一样的。如果只是我自己的错觉,我不会感受到那么强烈的威胁……”
“也就是说,你觉得有人想杀你,但直到今天都没有动手?”
“没错……”连海点点头。
“那他们不动手的理由是什么?”余生这句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连海默默摇了摇头。
过了几秒余生忽然又问:“纸条的事你还跟谁说过?”
“没别人了。这件事有多大干系我还是明白的,怎么可能到处去说——除了……”连海的声音一下子小了,眼睛往后瞄着余生,“你刚才问纸条在哪儿,其实就在——”
“等等!”余生猛地打断他,在连海惊愕的表情里,冲他轻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先说说你外甥是怎么回事吧。”余生说完,又用口型道:检查窃听器。
连海的脸色“唰”得白了,嘴唇都开始哆嗦:“你、你该不会以为……”
“以为什么?你其实没有外甥?”余生警告地盯着他,一只手已经开始在他身上摸索着。
连海这下也反应过来,仍有些结结巴巴地说:“当、当然有……我这、这就告诉你……”同时双手也在衣服里外仔仔细细地检查。
一边检查,一边还得继续话题:“我外甥,是我姐年轻不懂事的时候在赌场跟一个法国佬怀上的。我姐生我外甥的时候才刚满十八岁,这在我们老家那儿可是个大丑闻……本来,那个法国佬答应我姐说,等孩子生下来就带他们一起回法国。可没想到,我姐生完孩子不过一个月,那王八蛋就自己跑路了……听说是在地下赌场欠了一屁股债,人家准备让他拿命来抵……”
“可是他跑了,你姐和孩子不是很危险吗?”余生手上没停问道。
连海这时在勾着腰摸裤腿,头努力向后偏着说:“是啊……人家很快就找上门来了,让我姐替那混蛋还债。可我姐哪儿有钱啊?她一个女人家,同时养着我和我外甥,平时光生活就已经入不敷出了,根本还不上那笔钱……后来我姐带着我们离开老家,在外头东躲西藏了三、四年,可最终还是被那伙人找到了。我知道,这一次他们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拿不到钱,就得要命。当时我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只能找到他们老大,跟他说我愿意跟他走,从此替他卖命,用自己的下半辈子来替我姐还债。还好他答应了。这件事,才算是了了……”
余生默默听完,问:“你说的‘那伙人’难道是?”
“没错……就是我现在待的组织……”
“看不出来,你居然能为你姐做到这一步。”
连海摇摇头苦笑,“我姐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爹妈走得早,姐姐大我七岁,我是被她一手拉扯大的。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孤儿寡母被人欺辱……”
余生:“那后来怎么样了?你姐和外甥安全了吗?”
连海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他们只过了两年安生日子,我姐就因病去世了……我外甥成了孤儿,被当地的孤儿院收养。因为是混血的缘故,他总被其他孩子排斥在外,过得肯定很辛苦……”
“好了。”在他说完这句话时,余生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应该没东西。”
连海不禁长长舒了口气,如释重负地趴倒在方向盘上吁声道:“吓死我了……你为什么会怀疑我身上有窃听器?”
“我是觉得很奇怪。”余生微蹙着眉,边思索边道:“如果有人想害你,却又迟迟不下手,有很大的可能性是你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并且只能在你活着的时候拿到。你之前不是说自己喝多说漏了嘴么?我在想,跟着你的人,目的说不定也在当年那件案子上。换作是我,肯定会认为你手上掌握了某些线索或证据,足以把当年的案子翻过来。如果这个推测没错,那么在你说出决定性的线索或证据以前,我都不会动你。但也不会让你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连海被余生的话吓出一身冷汗,身子都快从座椅上滑下去了,警惕地看着车窗四周问:“现、现在应该……没人跟着我吧?”
“不好说。”余生也看着车外。
地下停车场的光线本就不太充足,角落这里更是阴暗,按理应该不易被人发现。
可是就怕万一。
在生死攸关的问题上,余生更倾向于做悲观假设。
“这样,你先把你外甥的事说完。”余生拍了拍已经瘫倒在座位上的连海,“既然你姐姐去世了,你作为他唯一的亲人,为什么不把他带在身边,而是要送去孤儿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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