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聂倾又沉思片刻,才道:“之前只是猜测,可如今看来这个猜测十之八九是真的。”
“对于连环杀人案,一旦知道凶手的杀人目的,接下来的调查就容易许多。”池霄飞严肃地看着聂倾,“既然你们已经找对了方向,那下面你打算怎么做?能确定下一个目标人选吗?我的人依然可以调给你用。”
“谢谢。但是暂时还用不上。”聂倾脸上愁云密布,被手电筒的光衬得更显沉郁。
他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着,可说话的速度却很慢。
“要确定下一个目标,必须得先找到凶手动机的源头。”
池霄飞略微一愣,“源头还没找到?那你怎么知道杨正东被杀的理由?”
聂倾闻言稍稍犹豫了一瞬,一时不太确定应该如何描述余生发现杨正东跟苏永登之间联系的过程。
而他这一犹豫,池霄飞就会错了意。
只见池霄飞禁不住冷笑道:“算了,聂大组长不用回答,是我问了不属于自己权限内的问题,让您为难了。”
“你误会了,我不是不想说,只是没想好怎么说。”聂倾认真地道。
池霄飞却不屑地“切”了一声,“不必解释,你不想说正好我也懒得听。这里看来没我什么事了,我先带我的人回去,您慢慢侦察吧。”
说完池霄飞就招呼着现场一组的人撤离,聂倾本想再解释一句,但看他一副“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的态度,最终决定作罢。
反正他俩之间的矛盾多了去了,再加一个也无妨。
“组长,我们现在要不要联系苏主任或是晓菁姐,让他们过来一趟?”罗祁这时走到聂倾身边问。
聂倾摇摇头,“不用,我刚才已经给书记打过电话,他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
“好的。”罗祁犹豫了一下,又问:“那我们刚从公交车上找到的匿名手机要怎么处理?”
聂倾:“你先收好,等回到局里的时候把它交给慕西泽。”
“遵命!”罗祁用力点了下头又跑开了,聂倾则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死者身上。
杨正东,男,一九七六年三月八日出生于平城市崇明县,现年四十岁,生前系平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心胸外科副主任医师。
他出事时的衣着为偏休闲的蓝白色细条纹衬衣,麻灰色西装长裤,脚上蹬着一双棕色皮鞋。虽然看上去颇为随意,但若细看一眼牌子,就会知道全都价格不菲。
聂倾缓缓地在杨正东的身体侧面蹲下,看着他扭曲的面部和惊愕的表情,心里是难以言说的沉重。
这个人,他本来可以救下的。
如果他当时没有耽搁,而是在听完余生的电话之后就立刻派人去守着,此时此刻的这场悲剧或许就可以避免了。
为什么没有当机立断?
为什么要拖延时间?
难道真的像余生所说的那样,因为心里顾忌着苏纪的感受,导致他不愿意确认苏永登隐瞒手术失败的事实。而这样的感情用事,也在潜意识里影响了他的判断和行动。
一瞬间,聂倾觉得自己简直蠢到家了。
如果他没有办法进行客观的分析,他还有什么资格去领导别人一起破案?他根本就不配做这个组长。
他甚至,不配当一名警察。
“组长,组长?”罗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聂倾不知道他叫到第几声自己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聂倾回头问道。
罗祁看上去有几分担心地望着他,手往地下室楼梯的方向指了指,说:“余老板刚才来了,叫你上去呢。”
“余生?”聂倾怔了下,“他怎么知道的?”
“估计是苏主任告诉他了吧。”罗祁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猜测着说。
聂倾点了下头,起身朝楼梯走去,刚上到一楼就看见余生正站在大门口等他。
“阿倾,”余生看见他后对他招招手,示意他走到227号的门口,“你过来看看。”
余生边说边蹲下,用手指着地板,“我刚才观察了一下房间入口处的鞋印,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哪里奇怪?”聂倾也蹲了下来问。
“鞋印的数目不对。”余生抬头看看他,“这里只有一个人的鞋印。”
聂倾一愣,“一个人?是杨正东的吗?”
“不是,应该是池霄飞的。”余生挪动了下位置,不让自己的身体遮住光线,露出旁边一个浅灰色的脚印来。
“我刚刚问过你们的人,他们跟我说了当时发现现场的情况。池霄飞带人追踪到这里以后,为防止一口气太多人进去产生混乱,就先一个人进屋查看。等发现尸体之后,他才让自己人戴了脚套和手套进门,包括随后你们赶到时也都是这么做的。”余生说完后喘了口气。
聂倾想了几秒,道:“我能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这里缺少杨正东和凶手的脚印对吗?但有没有可能是在这里脚印不容易留下?又或者随后被刑侦队的人不小心覆盖掉了?”
“可能性极小。”余生说着摘下自己一只脚上的鞋套,对聂倾说:“看我给你示范下。”
他接着便用仍套着鞋套的那只脚单脚轻轻跳到离门口稍远的地方,然后把另一只脚落了下来,在地上走了两步,扭头道:“阿倾,你看看地板上有没有鞋印?”
聂倾跟在他后面仔细贴着地板观察,果然看到地上又多出两个有着浅浅纹路的脚印。
“确实有。”聂倾说道。
余生微微点头,“那就对了。这里的木地板上积了灰,只要有人走过肯定会留下印记,即便戴了鞋套能掩盖鞋底纹路,但至少也会留下鞋套的形状,一般肉眼都能够看出来。另外,关于你所说的‘覆盖’的问题,这也不太可能。一个完整的脚印和一个被覆盖过的脚印在形态上一定是有区别的,除非覆盖者和被覆盖者所穿的鞋大小完全一致、鞋底花纹也一模一样、并且还严丝合缝地重合上去,这样才有可能看不出来被覆盖的痕迹。”
“再说,”余生停顿了下,“你们刑侦队的人可都是专业的,应该不会犯这种破坏现场的低级错误吧?”
“嗯。”聂倾应了一声,接下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阿倾?你怎么了?”余生看出他不太对劲,站起来拉住他走到墙边,关心地问:“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太累了?”
聂倾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余生不禁皱起了眉头,眼神也变得认真起来,“跟我你还装什么?告诉我你怎么了?”
“阿生。”聂倾听了他的话,低低地叫了他一声,然后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才十分疲惫地道:“我本来可以阻止这件事发生的。”
“阿倾……这不是你的错。”余生顿时明白他的想法,按住他的肩膀用力捏了捏,“你已经尽力了,但是不幸的事时有发生,你不要拿这件事来折磨自己。”
可是聂倾却轻轻摇头,“如果我能再早一点……如果我没有等那十几分钟的话,池霄飞的人就可以及时赶到医院拦下杨正东了。你明明已经警告过我,可我还是没能救他……”
“阿倾,别说了。”余生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聂倾,感觉到他把头慢慢地埋进自己的肩窝里。
“阿生,我可能,真的不适合当警察。”
Chapter 38
聂倾对余生的依靠并没有持续多久,毕竟现场人多眼杂,太过惹眼的举动很容易引起关注。
聂倾在余生的肩膀上靠了不到半分钟就跟他分开了,余生看着他退开两步,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又恢复到正常的神色,“先说正事吧……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阿倾。”余生还是有些担心,知道暂时不可能彻底解开他的心结,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建议道:“今晚收队之后,回家好好睡一觉。休息不好思维会变慢的。”
“再说吧。”聂倾答应得很不走心,又用力按了按眉心开始梳理道:“刚才是说,脚印的问题对么?为什么这里找不到凶手和杨正东的脚印……莫非他们进来时也采取了某种措施——比如说也戴了鞋套?但是为什么会做到这一步?凶手的想法我可以理解,可杨正东是出于什么目的……”
余生见他这么快又逼着自己投入进案件之中,不禁轻轻叹了口气,接着他的话说:“既然掩人耳目地赶到这里来,又是这么一个偏僻隐蔽的地方,杨正东应该也有些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吧。至于凶手,一定是这个秘密的知情人,所以才能利用这一点把杨正东引到这儿,同时还能让他按照自己所期望的那样自行掩饰痕迹,不得不说凶手这一手做得真是高明。”
“不可告人的秘密……”聂倾喃喃重复着,“邱瑞敏家在七年前有一笔来路不明的收入,杨正东又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二者之间一定有所关联。如果凶手真是利用这一点关联来威胁他们两个人,倒是可以解释私下见面的事——不对,说不通,还是说不通……”
“阿倾,你说什么地方说不通?”余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聂倾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行为和心理对不上。试想一下,倘若苏院长、邱瑞敏,还有杨正东三人都是在受到威胁的前提下与凶手见面,那他们怎么会毫无防备呢?我们之前也分析过,被害者对凶手似乎有一种超乎寻常的信任,而这种信任肯定不会建立在被威胁或是被勒索等带有强制性手段的基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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