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广场,雨已经有点停了,瞿晓维整理了一下情绪,脑子却有点不受控制,还想着徐畅的事。
一次像样的架都没有吵,两年多形影不离,戛然而止。
分手时先离开的是徐畅,并且是在瞿晓维逐渐将他纳入自己的生活圈的情况下,突然一走了之,最初一段时间,瞿晓维确实无法接受,也非常愤怒,只是后来,无形地泯然了。徐畅不把他当回事,他也没什么可勉强,瞿晓维并不清楚那些情绪是如何悄然消融的,总而言之,有没有徐畅,他都可以过得很好,徐畅选择离开,他也能很快忘记一次简单的结束,两年多不去回顾,不拉黑不删除,只是因为他忘了,甚至谈不上恨过。他都没去想象过再见徐畅,该从容还是该淡漠,要不是一次猝不及防的重逢,他不会知道原来自己可以如此平和,大概也永远不会知道,徐畅再遇见他,会那么惊惶无措。
那双差点哭出来的眼睛,扎得瞿晓维胸口隐痛,就好像那时候先离开的人是他一样,让他内心说不出的不好过。
直到吃完午饭,几个发小在澜台后院里吊了一壶茶,瞿晓维依然有点心不在焉,实际表面上看并不明显,但许亚舟和他的关系,一眼就看了出来。
趁着瞿晓维去洗手间,许亚舟起了一下身,站在洗手台旁边,一见瞿晓维走出来,便问道:“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你?心事重重的呢?”
瞿晓维没有立刻回答,拧开水龙头洗了下手,一边拿纸巾擦干,一边看了看许亚舟。
和徐畅分开之后,有段时间瞿晓维特别不想面对许亚舟,好几次许亚舟约他,他都找理由推脱了,后来情绪淡化下去,他才渐渐恢复热络,今天他看着许亚舟又有些不是滋味,只是他也知道,他和徐畅的事再怎么无理取闹,也怪不到许亚舟头上。
他想了一下,还是直接说:“我碰见徐畅了。”
许亚舟愣了愣,很显然他也以为一次偶遇,瞿晓维不至于这么感触,又笑着道:“怎么了?他还想找你?”
瞿晓维皱了皱眉,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觉上他两年前就该说一句话,他睨了许亚舟一眼,淡淡地说:“他不是那种人。”
☆、第 3 章
3.
许亚舟眼中,徐畅是“那种人”,瞿晓维没法否认,某一时刻在他心目中,徐畅也曾经是。
下午过半,瞿晓维来了个客人,和朋友打声招呼,他领人去了楼上,开个包间,看了看来人电脑上的图。
澜台是瞿晓维和朋友合伙弄的餐厅,三年前刚开业时,他还在体大体育新闻读研三,一晃三年,餐厅的经营一直还不赖,借着网红兴起的东风,已经开出了两家分店,一个概念餐吧。原以为玩玩过把瘾,瞿晓维也渐渐上了点心,前一个月和朋友商量过后,他便已经选好了址,准备再开一家甜品,全由他独资。昨天装修来电话,说基装搞了个大概,想着今天来澜台,他便约了设计师过来,讨论一下细节。
设计师很专业,敲定方案,没费太多时间,把人送走后,瞿晓维在楼上多站了一会,他开这包间落地窗正对澜台后院,一眼看出去,能尽揽澜台的一砖一瓦。
澜台旗舰店的简约中式风格,在业内挺有名的,尤其店招没有用匾额,而是门旁齐人高的地方一块楠木牌,简单两个字,几乎是澜台的标志,但最初为这事,三人其实讨论了许久,因为各有喜欢的方案,一直悬而难决,后来还是徐畅跟瞿晓维提了一句:“木牌这个挺好的呀,换个颜色试试?”瞿晓维去跟朋友一商量,才最终落的实。
瞿晓维爸爸分管的是司法和交通,一考上研,就给他规划好了毕业直接进省厅,瞿晓维犟着不肯进体制,才早早问他哥借本钱,和朋友鼓捣的私房菜。俯瞰着院落中几条徐畅选的老石雕,瞿晓维忽然想起了那会他爸为这事,和他冷战过很长一段时间,陪他大冬天东奔西忙的,几乎全是徐畅一个人,选装修,定菜单,有天晚上,他还搂着徐畅说过,你也是澜台的亲爸爸。
徐畅咯咯地笑,说那你是亲妈?瞿晓维翻身把徐畅压在底下,亲一下他的鼻尖,说你说了算,大事听你的。徐畅勾着他的脖子,说那小事呢?瞿晓维笑道:“小事总该听我的吧?”徐畅又问什么是小事呀?瞿晓维便低声地说:“我们家亲妈管播种,亲爸管生娃,这就是小事。”徐畅笑起来:“亲爸生不出来呀!”瞿晓维没忍住,一下含着徐畅的嘴,声音越来越含糊:“怎么可能呢?不是生了个澜台吗?孩子他爸,再来个老二吧……”
他们曾经非常好,好到好几年后,回想起来,还能感受到胸怀中那种悸动,瞿晓维没和徐畅说过,他一开始其实只是喜欢徐畅的样子,那时徐畅总缠着他问,你第一次到底在哪看见我的啊?他总说,梦里,徐畅皱着鼻子说,肉麻,瞿晓维每次抿唇不语,因为在他看,他第一次见到徐畅,确实有点做梦的感觉。
那是瞿晓维刚读研一时的一个下午,他妈妈要去师大给一个教授朋友送东西,瞿晓光没空,他便给他妈当了回司机,直到现在,瞿晓维还记得那一刻,他坐在舞蹈系办公室的沙发上等他妈和朋友聊天,一个白净瘦削的娃娃脸男生,走进了办公室。
午后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给那道身影投上一层秋叶般泛红的浅金,那会刚大二的徐畅,其实说不上特别好看,徐畅一直也不属于脸蛋漂亮的类型,只是一种学古典舞的男生特有的气质,以及那层气质之外的一丝灵醒,综合在徐畅身上,格外引人注意,尤其他笑起来时,两个浅得几不可见的梨涡,在那一瞬间,吸引了瞿晓维的全部注意。
概括地来说,那或许可以叫一见倾心,但要瞿晓维来总结,他那时对徐畅的感觉,更接近一种钟意的小动物,在一起之后,他不止一次和徐畅说过,第一眼看见徐畅,他以为自己看见了一只小丑鱼,徐畅还很认真地懊恼,把毛茸茸的脑袋顶在瞿晓维肩窝里,一边扒着自己嶙峋的肋骨:“就是呀,我都这么瘦了,怎么脸上那么胖!”
瞿晓维捏捏他的脸,笑着说:“这样好,要是你脸上瘦了,别人会以为我亏待你。”徐畅抱着他胳膊笑,说过一次什么别人啊?你真想告诉别人吗?又把脸埋进被子,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我给你说……我其实已经告诉张乐云了,你不会生气吧?”
那时候怎么回答的,瞿晓维一时想不起来,有些回忆不被触碰的时间太长,像蒙着一尘灰,知道它们在那,却难以一一辨别,但他还记得张乐云是徐畅大学里最要好的朋友,最初和瞿晓维提起他,徐畅还总爱铺垫一长串好话。瞿晓维没和徐畅说,那其实没有必要,就像他一开始追徐畅就没想过自己会失败一样,他从来不吃醋,接受过的喜欢太多,他不知道什么叫没有安全感,也不害怕失去。
雨后院落中,绿植翠□□滴,这两年往来澜台无数次,瞿晓维还从没这么仔细地打量过后院,那些与徐畅有关的部分,好像这时候,他才忽然有所感觉,澜台已经开出了好几家分店,最初陪他那个人,却没能与他同庆。
他也忘了两年了,徐畅喜欢甜品,还记得筹备澜台第一家分店时,有一天晚上,瞿晓维让西厨房做了个大蛋糕,有生以来,瞿晓维第一次想让男朋友见见圈外发小,他原本非常高兴,一群朋友过来,他还开了几瓶好酒。但也就在那天晚上,趁徐畅不留意的时候,最要好的发小许亚舟悄悄问了他一句话,这人是不是师大跳舞的?他不简单,你留点心。瞿晓维那时才知道,他们小时候常玩的一个朋友,追过徐畅很长时间,从许亚舟的角度来描述,徐畅暧昧地吊了人家很久,那朋友还告诉许亚舟,徐畅吊着他的同时,追过一个男的,叫陈仲。
S市的圈子就那么大,好巧不巧,陈仲是瞿晓光的朋友。对瞿晓维来说,那就像徐畅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抽了他一记耳光,时隔几年他都还记得当时那股冲顶的愤怒,不仅是在朋友面前颜面扫地,他后来问徐畅,徐畅没有否认,更让他无地自容。
后来的事,他不太想去回忆了,总之在他感觉可以和徐畅谈谈的时候,徐畅早已把自己的东西搬了个空,只是从电话里,给了他一句淡淡的分手。闭一闭眼睛,瞿晓维想得脑子有些发胀,抬手抹一把脸,还是走下楼去,坐回了朋友中间。
各有心事,瞿晓维和许亚舟没怎么再说话,直到吃完晚饭,众人都散了时,许亚舟才思忖地看了瞿晓维一眼:“那我换个问法,你还想找他?”
瞿晓维未置可否,分手那会,他和谁说的都是实话,徐畅把他踹了,他知道许亚舟想说什么,撩一撩眼皮,只是说:“帮我给阿姨带个好。”
和许亚舟挥一挥手,瞿晓维叫来一个澜台的代驾,让人先替他去买了包三五,这才坐上车,回了自己家。他平时很少抽烟,这会却有点想抽了,到家的时候,还去厨房找了一圈,才从地柜底下摸出一个烟灰缸。
坐上沙发,瞿晓维点了根烟,分不清是晚饭喝的酒,还是那匆匆的一瞥留下的后劲,脑子发沉,还转着徐畅的事。徐畅为什么还在考复试?这两年徐畅怎么过的?徐畅是不是从没把他放下过?徐畅今天的身影,从前度过的点滴,瞿晓维懒得去和许亚舟掰扯,他确实还想找徐畅,却不是许亚舟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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