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凌:“已经死了,还能怎么死?”
慕容凌依旧柔和的笑着,丝毫没觉得自己这么说自己长辈有什么不合适的。
廖琛定定的看着慕容凌好一会儿,才没头没尾的开口道:“你怎么知道的?”
慕容凌随意的又给自己添了杯茶,饮了一口道:“‘墓’是做什么的,真没想到您能瞒的这么严实。既然‘墓’已经大部分被你控制了,你留着我做什么?”
廖琛眼神闪了闪,没有开口。
慕容凌或许真的很喜欢这个茶,自始至终都没有放下茶杯。
“是不是因为,直到我躺在ICU里,你才发现,原本觉得已是囊中之物的‘墓’,你根本控制不住?”
廖琛的表情依旧是那样的平易近人,单从面上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怎么想的。
慕容凌并没有指望廖琛开口,自顾自的继续说:“现在后悔了吗?是不是觉得,即使有半个‘墓’也总比现在这样好?”
“您当初连整个慕容家的宅子都能烧了,如今怎么年岁越大,胆子越小了呢?”
廖琛直到现在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换上一副上位者的嘴脸,嘴角挑起一个略带讽刺的弧度说:“狗不听话了,留着做什么,等着弑主吗?”
第73章 第 73 章
慕容家到底是什么地位,没有人比孟祾钊更加了解。
自从他开始对‘墓’动了想法之后,先前只是少量的了解也变成了事无巨细。
‘墓’对外虽说是个慕容家的一个组织,其实也不过是个幌子,更深层的背后到底是谁,其实不难想象。
在一个国家里,哪个ZF会让自己的管辖区内出现这样一个情报组织?
所以‘墓’从头至尾,都只是一个打着私人旗号,藏在黑暗里的一个官方组织。
而慕容家,就成了一个靶子。
‘墓’到底存在了多少年,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又在所有人都不曾见过的黑暗里藏了多久,如今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
上位者只想着如何利用这把剑,某些权谋者又想着如何把这把剑变成自己的囊中之物。
如今,慕容家,也就只剩了这么一个人。
可是死去的那些,到底算什么?
他们在历史上没有留下任何姓名,重大事件中也没有丝毫痕迹,尽管那些成功都是铺垫在他们的鲜血之上。
而廖琛,便是现如今跟慕容家直接接触的人,也是中央直属9号特别处处长。
孟祾钊原本就已经很黑的脸,听完两人这几句话后,黑的更加彻底。
慕容凌这臭小子竟然将自己比作狗,廖琛竟然真当自己是主。
而钱书丞则全权沉浸在慕容凌的那句话里。
什么叫慕容家的宅子都能烧了?在他的记忆力,慕容家只有那么一次被烧过,那是他被慕容凌捡回去之前,应该也是慕容凌这辈子最无助的岁月。
“如今怎么想开了?不想要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了?”慕容凌就好像在跟廖琛坐在自家客厅里,喝着热茶,聊着家常,“介意我抽支烟吗?”
话是这样问的,他却没有等对方回复,从兜里掏出盒烟,客气的向廖琛面前递了递。
“要不要来根?”
廖琛摆摆手,示意他自便。
慕容凌没再客气,自顾自的点了根,眼睛瞥了眼站在旁边皱着眉头的雕塑男。
“阿业还是这么不爱说话。”
雕塑男眉头皱得更紧,好像是在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搭话。
慕容凌笑着收回目光,并没有指望着这个雕塑能给自己什么回应。
自两人认识起,阿业就是个惜字如金、面无表情的雕塑样,平时逗他几句其实还是挺有趣的,但真要跟他聊天还是算了。
阿业全名邬业,出身被廖琛捂得严严实实,至今慕容凌也不是很了解,不过他也没有重点去了解过这个人,这就好像谁会主动去了解一个看门狗的祖宗十八代到底是什么一样。
慕容凌注意到他,完全是因为他的这名字着实好笑,邬业,呜咽。
曾经也有无数人以此嘲笑过他,现如今,那些人坟头草应该也有一人高了。
廖琛端起面前稍稍有些凉了的茶,小抿了一口,茶水堪堪入嘴便停了下来,像是想起什么,将茶杯放到桌子上后没有再动。
“我这一生,也算是没白活,该有的,想要的,都被握在手里过,就算现在被国家抛弃,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慕容凌:“我真没想到,您竟然会这么简单就认命。”
“我这辈子。”廖琛直视着慕容凌的双眼,异常专注,仔细看又好像是透过那双眼睛,在看遥远的另一个人,“只做过一次后悔的事情。”
慕容凌眼睛一弯,笑眯眯的样子让廖琛有些恍惚。
“您竟然也有后悔的时候。”
廖琛:“人非圣贤,我也有遗憾,有后悔。”
“说来听听。”
“我很后悔。”廖琛满含深意的目光一点点收回,定焦在面前这个人的脸上,随后毫不迟疑的说,“当时留了你一条命。”
慕容凌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您说的哪次?”
说完,慕容凌好像又后悔问出这句话,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实在是多此一举,改口道:“算了,过去的事再怎么后悔也没有,现在已经这样了。”
廖琛:“都说你长的很像慕容与,但性格却差了很多。”
慕容凌摆弄着手中的香烟,看着袅袅白烟慢慢升腾,随后一点点散落到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闷热的房间里连空气也愈发污浊。
廖琛吸着二手烟,同样将目光落在白烟上,接着说:“虽然慕容与的死是我造成的,但是慕容与却是我认为最适合领导‘墓’的人。”
“所以您怕他真的把‘墓’收成慕容家自己的东西。”
廖琛笑了笑:“有什么怕的,慕容与有没有这个心我还能不知道,我们俩认识了这么多年,就算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大庭广众之下出去喝酒聊天,我们的关系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慕容凌嗤笑一声,能有什么关系,再好不还是一把火烧个干净。
廖琛:“现在孟霆烨跟我曾经做的,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如果现在慕容与还在,你觉得孟家那个老家伙会能这样和和气气的跟你联手,一起跟我作对?”
慕容凌没有答话。
慕容与如果真的还在,现如今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又何来跟孟家合作这件事?
跟孟家合作,本就是慕容凌已经放弃所有的一个决定。
廖琛抬起头,重新看向慕容凌。
慕容凌的样子一直很好看,从眉眼到鼻梁都是像极了慕容与。
隔着香烟升腾起的白雾望去,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多年前,他和慕容与也是坐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屋子里。
那间屋子的灯光没有这么暗,整体装潢虽然简洁,却干净的纤尘不染。
那时廖琛刚刚接手九处,也是第一次知道让人咬牙切齿的‘墓’的控制者竟然是这样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
他原本以为,这样一个组织的头目,就算长得不是青面獠牙,也得气场全开,给他这么一个刚刚走马上任的处长一个下马威。
可是什么都没有。
慕容与面带微笑,声音温和,细长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平易近人的样子像极了学校里好脾气的教授。
他清楚的记得当时见到慕容与时的心境。
惊讶有,惊艳也有。
最后怎么就变了呢?
廖琛收拾了一下心中的五味杂陈,说:“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东西,人啊,总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特别的,不会被改变,结果到了最后,全都变的面目全非。”
慕容凌将手中的烟头直接碾灭在茶几上,原本就破烂不堪的茶几又多了一个黑乎乎的痕迹。
“人总要向前看。”
廖琛笑着摇了摇头:“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跟你比差远了,不得不说家庭背景真的很重要。”
“你看,普通人家的孩子还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向上爬的时候,你已经站在他人求索一生,都无法企及的位置上了。”
慕容凌双眼微眯,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窝处打下灰黑色的阴影,显得眼眸更加深邃。
他不动声色的摆弄着手里的额打火机,丝毫没有在意这句话里面暗含了多少讽刺。
廖琛给自己的杯子填满热茶,看着里面浮浮沉沉的茶叶有片刻的愣神,随后拿起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
“阿凌,你恨我吗?”
不知为何,原本有些低沉的嗓音,再被茶水滋润后竟更加喑哑。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这样一个闷热的环境再加上愈发僵硬的气氛,连旁边的阿业心中都开始浮现出抑制不住的焦躁。
打火机发出的‘咔咔’声一下一下的敲击在心上,火石点燃的仿佛不是里面的火油,而是藏在心里最深处的阴暗。
原本过得飞快的时间突然被摁下了慢放键,每一秒都被拉的老长。
等慕容凌再次开口的时候,阿业和监听器另一边的人们同时松了口气。
“谈不上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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