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伯俞得知后就明白了,现在自己必须要回京了,这几年朝廷不断打压,照这个趋势下去,大有垄断商路之意。现在能做的就是需要开一批新路,不能再依靠输送货物这样简单,终究会入不敷出。
现下最令人头痛的是朝廷模棱两可的态度,一边加重赋税,一边又重用民商来管理漕运,古来官商勾结,顾家也不意外,否则不可能做到这几十年来屹立不倒,顾伯俞展开信纸,提笔写了一封信给户部侍郎江礼,希望他能够卡住漕运这一个重要关卡,断不可继续加税了,否则....用不了一个季度,管理运输的顾帮就会缩水一半,也会大大影响到顾家在北方的买卖市场。
正在顾伯俞头疼的时候,门外的白芥就笑盈盈的跑了近来,这几日顾伯俞暂住在这的一段时间来,小家伙与他的感情日益攀升,顾伯俞看见他喜笑颜开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朵白色十字小花,笑着问到:“见到漂亮姑娘了?这么开心。”
小家伙不理睬他的玩笑,只是顺着他盘坐的腿挂坐在他身上,将花插在他的耳边,可能是顾伯俞带花的样子极为讨喜,白芥咯咯的笑了个不停....
正当顾伯俞一头雾水的时候,白及从门外踱步近来,这几日天气逐渐炎热起来,雨水时节已经过了,白及的腿疾有所好转,已经不必用手杖了。
白及见白芥高兴的样子,嘴角也情不自禁的扬起,随后慢慢盘腿坐在顾伯俞面前,解释道:“小芥种的草药终于开花了,把他开心的不行....”
顾伯俞闻此,将挂在他身上的小猴子‘摘’下来,翻了个面,将他的后脑勺对向自己,说道:“你怎么这么厉害!告诉叔叔,这是什么花?”
“这是我,是白芥子”白芥语气依旧带着难忍的自豪,开心的说道。
“没错,是白芥,当时遇见小芥时,就是用这个药主治治好他的病的,就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顾伯俞看着面前的小娃娃,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于是想要逗他便故意说道“哦?你看,这个药算是你的再生父母了,叫母亲大人。”顾伯俞将白芥的脸重新对向自己,指着自己耳朵上的白花说道。
“......”白芥一脸嫌弃的看着顾伯俞,顺手将花摘下,就快步走开了。
“害...你变脸倒是也快...”顾伯俞朝着白芥飞奔出去的身影喊道。
“顾少爷惹他不愉倒也是有一套。”白及端起茶杯,无奈笑道。
“是?...么?”顾伯俞有些尴尬的呷笑着。
“他叫白芥,您是白及,你是不是也是....?”顾伯俞想到,既然这孩子是药名,白及的名字应该也是,真是有意思。
“是的,顾少爷很聪明。”白及笑着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顾伯俞发现白及说话真好听,无论什么事情,什么时候,总会顺带夸自己一嘴,待久了,真的很容易让人得意忘形。
“白芥子,味辛,性温。归鼻,主除肾邪气,利九窍,明耳目,安中。”白及随手指着门外一株类似紫兰的植物,笑着说道:“那就是白及,性寒,味苦,归肺、肝、胃经,有敛血之效。”
“一温一苦,我们在一起也算得上是中和一下了。”白及淡淡的笑了一下,回想起当年,白芥这个名字也算是给他的一点寄托与祝愿了,希望他不要和自己一样。
顾伯俞看见白及脸色淡然下来,听了白及的话心里也愈加难受,就笑着说:“您不知,一开始遇见您时,我还当你年纪比我小呢,我叫伯俞,你是季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三弟呢!”
白及听此,知道顾伯俞并不是认真,不可置否,便不失礼貌的笑了一下,顾伯俞见此,自知自己是蹭了一鼻子灰,便不再言语。
又是片刻已过,顾伯俞手边的茶都已经凉了,他望向窗外,想来自己已经来了半月,白及果然名不虚传,自己的病早在刚来几天就去了,只不过白及留着他好生调养了一番,现在身子骨比起在京城时,只会更好,自己却不知要怎么感谢白及,知道白及这种人,吃喝根本是一辈子都不会愁,更瞧不起自己身上这股铜钱臭味,古时有文人赠书画,可自己却是一个空有其表的败家草包子,每每到这个时候,顾伯俞就会后悔自己当年没有听顾老爷的话,好好读书,修养生性。
本在犹豫的顾伯俞突然想到了一个物件,于是从自己的大拇指上取下一个汉白玉扳指,虽不是什么名贵东西,却是当年顾家老祖母在顾伯俞小时病重时亲自跑到那洛阳白马寺求来的,“白大夫,你可否将你右手拇指借我一用?”
白及闻此,有些不解,但依旧照做了起来,轻轻将袖子缕去,伸出白净的臂腕,将手掌轻轻打开,只觉手心一凉,手中就多了一枚散着柔和光芒的玉扳指,“这是?”白及不解的问到。
“不是什么好东西,是当年老祖母给我求来的,说是可以祛风避邪,十五年来,从没离身过,想来白大夫帮了顾某这么大的忙,却没什么好答谢的,明天顾某就准备回扬州城中,后天也就要回京城了,不知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想着能给白大夫留个念想....”顾伯俞有些感伤的说道,说舍得是假的,自己遇见白及就好像是一场梦一样,他从来不知世界上还有此般温柔的人,自己从未向人吐露过的往事心声,遇见他就想是长了腿一样,拦都拦不住,从内心来说,自己就已经完全相信了这个人,若是白及说日是方的,他便是方的,说糖是苦的,他便是苦的。
“不行,少爷还是好好收着吧,医者仁心,季临该做的...”说着白及就要将扳指往回送去。
顾伯俞料到他会推辞,便笑着抓过白及的右手来,将白玉扳指套进他的拇指去,白及消瘦的很,双手自然修长,扳指在其手上刚好虚虚卡住,仿佛一垂手就会滑落,本身就白皙的手在汉白玉的衬托下,更加白净透润。
“先生收着,算是伯俞心意,不可推辞,若是先生依旧过意不去,就送我些许药材吧....”顾伯俞抬起头来看向后壁的药柜,下巴朝着那方向示意。
白及见顾伯俞执意,便不再推脱,还没等着顾伯俞继续往下说,便走近药柜去,打开抽屉。
“我就要白及。”顾伯俞在身后慢悠悠的说道。
白及手中动作一顿,不知如何回答,站在药柜旁好一会,才蹲下身去找到标有白及的药屉,于是就随手将自己腰间随身携带的腰包取下,将抽屉中的暗黄色药草根装至囊中后,想了想后,又塞了一把芳香药性的草药在里面,递给了顾伯俞。
“顾少爷,这边没有多余的药囊,你若不嫌弃,就先用我这个吧,等到回去,可以自行更换”
“不用,就这个了,麻烦白大夫了。”
次日,鱼默的马车来到了药谷前,顾伯俞与白及白芥告别后,重新回到了扬州城中,刚一下车,便见到了何东篱。
何东篱站在顾府门口,看着顾伯俞走来,一言不发。
顾伯俞看着有些消瘦的何东篱,心里被揪了一把“真真给您累着了....”于是拉着何东篱的手走近来屋里。
刚落座,顾伯俞以为何东篱会像从前似的,给自己磨耳茧,却等来的是何东篱少有的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四舍五入算告白
☆、第 11 章
怎么了何老板,好了是我错了,累着您了,我给您赔罪,别不理我呀。”顾伯俞好奇的说着。
“你也知道我累着了....打算明天回去?”何东篱有点心不在焉,不知遇见李言洛的事要不要和顾伯俞提起,如果说了的话,照顾伯俞的性格一定要找到他,可现在的李言洛再也不是当初的孩子,他是当今的太子爷,况且他这次突然出现,点名找到顾伯俞,一定来者不善。
顾伯俞看着何东篱有点反常,就没有拖太久,以为他真的很累了,便很快做了交接,就送了何东篱回去了。
何东篱刚走,顾伯俞就叫来了鱼默,撤了身边的人后,就直接直戳要点:“何老板怎么了?”
鱼默跪在面前,低头沉思了一会,回答道:“扬州这批货确实熬人,何老板也很尽心,一切事务有条不紊,只是....”鱼默突然停下。
顾伯俞不耐烦地说道:“你和谁学来的这一套,有话快说!”
鱼默一听就明白,顾伯俞是真的闹心了,“奴婢知错了,只是最后一天时,知府大人照例来检查漕运运营,将何老板叫走后,何老板就这样心神不宁了,他与知府大人的谈话,何老板对奴婢也只字不提。”
知府,李兰.....
顾伯俞知道他与顾老爷是老相识,顾家在扬州这边的帮务多半也仰仗他的帮助,也没办法,扬州财政近一半得依靠这些巨贾,虽说在扬州顾家商行不如京城,可也是数一数二的,何况顾家是替朝廷办事的,他没办法不给足面子,应当是不敢为难自己的,况且,何东篱的态度是要对自己隐瞒了,自己得想想办法了。
是夜,将近子时了,何东篱依旧躺在床上无法入眠,想着自己究竟需不需要和顾伯俞提及此事,但是又怕顾伯俞太过冲动的性子,况且因为当年的那件事,顾伯俞认为是李言洛的事原因,让自己丢了十几年的父子感情,李言洛由于顾伯俞丢了一只眼睛,其实归根到底都是怪自己,自己已经犯错,不能再将此事继续下去,一定能想到两全其美的好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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