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忽然神经质地拔腿就跑。
季肖白刚想下令派人去追,就被A拦了下来。
“季先生,不用去追他了。”A看着跌跌撞撞跑远了的科莫多,语调幽幽冷冷,“我亲自去。”
科莫多一直往前跑。
怀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小本子。
天已经黑了,四处都是荒野。
荒野里,逼仄的草木随山风狂舞,像极了因为惊慌而奔跑的人群。它们擦着彼此的头颅,在绝望中互相噬咬对方的脖颈。
再跑远一点!再跑远一点!
哈哈哈,就要看到希望了!
他是科莫多!丑陋、他不会死!
他什么绝望没有经历过!
他还可以东山再起!
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一定可以卷土重来!
可是,他看见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已经在前方等他了。
一枪崩了过来,膝盖一软,他脚下没有收力,一下子摔出了老远。
A在他面前蹲下来,对他笑了笑。
“我有两样东西,一把枪,和一袋汽油。枪的用法是,避开心脉,从四肢开始,进而蔓延到其他地方,一枪一枪,直到你心脏停止。汽油的用法则要简单得多,从头上淋一下,再打一枪。你选一个吧。”
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他只感觉脑海里喧嚣不堪,很痛很痛!就仿佛有人在用刀尖敲他的脑袋,没有节奏,时轻时重,但是一直没有停。折磨得他想撕开自己的头骨,甩去里面的东西问他为什么这么痛?!
A说:“头痛吗?”
他蓦然睁大眼睛,狰狞地瞪着他。
A嗤笑一声:“我们可没有对你下毒,是你自己没有意识到你的精神病有多严重。”
科莫多感觉脑海里的声音炸得越来越厉害。
他有点害怕,紧紧抱着怀里的东西,死守住那个秘密。
他的秘密,他们的秘密……
A毫不怜悯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末路狂徒,随身扔了个东西。
有火光亮了起来,从脚边一点点燃起,他回首,发现自己正站在地狱里。
脑海里那个小人又跳了出来,嘲笑他:“疯子疯子!”
他仰面朝天,火光围绕着他,烟雾在天空中熏出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人说:“加减乘除,每一步都不能错,错了就得重来。”
加减乘除,轻而易举。
可是人生不只有加减乘除,那些运算和选择,他全都错了。可是,无法重来,他也不稀罕。
Flex……
傅老师啊……
希望从很久以前开始,早就已经没了。
火焰吞噬了天空,将火光伸向幽暗的地狱,裹挟了那条痛苦挣扎的恶龙。
-
最终,这场突击行动的损失被缩小到最小。
遍地横尸的“尸体”里基本都不是我方兢兢业业的同伴,只有几名同伴受了轻伤,张处长虽然受伤很重,但好在抢救及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看见A远去,季肖白转身,在赵栩面前蹲了下来。
他看着他很久,沉默着,一言不发。
显然,他很生气。
忽然,季肖白将他一捞,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横抱起。
嗯……也包括调查小组里正在清理现场的同伴、当然也包括季肖白的父亲。
赵栩虽然没有刻意隐瞒他们的关系,但一直不想让过多的人知道,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他本能地想挣扎。
“你再动!”季肖白冷冷道,“你再动我就立刻摔倒给你看,我腿废了就得换你抱我。”
赵栩忽然好无奈:“我又没有受伤。”
“怎么没有受伤?刚才肯定有磕磕碰碰,你又想瞒着我!”季肖白语气很冲,冷哼了一声“作为你骗我、抛下我的惩罚,从现在开始你一分一秒都不可以离开我!”
众人:“……”
可不可以小声一点,低调一点?
季肖白抱着赵栩慢慢往前走。
赵栩几次想自己下来走路,反而被季肖白大力搂得更紧,他只好作罢。
后来,为了减轻季肖白的用力,他甚至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习惯,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赵栩在他怀里问:“你怎么来的?”
季肖白闷声道:“当然两条腿走过来的,跑过来的。”
当然不是,因为很快季肖白就把他抱到了车前。
赵栩沉默。
季肖白一直抱着他,直到把他放到副驾驶上才松开:“你说过的,会准时回来吃晚饭,我等了很久,你还是没有回来。”
关上车门。
车内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被压抑了多日的担忧在宁静的呼吸声中跌宕起来,季肖白忽然凑近赵栩的脖颈,轻轻咬了一口,语气很低很低:“万一你再也不回来了怎么办?”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赵栩偏过头。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因为他自己无数次克制,才遏制住给他回消息的冲动。
季肖白把手靠在座椅的椅背上,那只手微不可查地握紧:
他在埋怨:“离开的时候,连一个简单的吻都没有。”
赵栩只是看着他,觉得那双眼睛清亮无比。
他终于解释道:“我怕我会留恋,以至于贪生,然后就走不出房间了。”
季肖白呼吸一滞,感觉心口猛然抽了一下,声音低凝:“你就不怕死吗?”
明知道如此危险,还是毫不犹豫地离开。
“小白,我终究是警察。在成为警察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有一天为人民牺牲的准备。如果我一个人就可以换回四百条人命,彻底摧毁掉科莫多的话,那我的死亡就是有意义的。”
“我真得很愤怒。”季肖白捧过赵栩的脸,惩罚性地咬了一口赵栩的唇,“在微信里恐吓你真不过瘾,好想惩罚你一下,如果我也失去了记忆,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你说该多好。”
“你就不怕我会猜到吗?我只要一查,就知道你做了什么。”
赵栩看着季肖白,眼底有光:“我可以自欺欺人么?”
“阿栩,以后不要再瞒着我了。”
季肖白沉默了一瞬,道:“好。”
赵栩的眸光浅浅地落在,与季肖白明亮的睫翼交织重叠:“走,我们回家。”
说完,赵栩刚想牵过他的手,季肖白温暖的手便已经先一步握了上来。
余温可以燎原。
他忽然心动了一下,紧接着心安释然。
因为季肖白就是那样的人。
——你还没来得及回头,他就已经在那里等你很久了。
-
科莫多事件后的一周内,大量走失儿童有了线索,舆论纷纷爆炸。
人质被救、孩子被找回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原因是有人发了一段视频发到网上。虽然立刻被删掉,但还是被一部分人保存了下来,尤其是里面的对话内容。
那段视频里,科莫多带着一只眼罩,身形消瘦,面容扭曲,拍摄者把科莫多丑陋的嘴脸毫无遮掩地暴露了出来。包括科莫多的那番话——“如果没有失职的父母,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拐卖了。”
虽然那句话是科莫多为了推脱自己罪行的托词,但仍然敲响了许多父母的警钟。媒体也报道了科莫多的毕生经历,反复强调了科莫多家庭教育的可悲,再次从侧面呼吁,家庭教育、幼年时期的性格引导和价值观塑造是至关重要的。
新闻中对傅离这个人物只是一笔带过,毕竟这位老师并未成为伯乐,也没有人知道那究竟是一段怎样的过去。
赵栩和季肖白一起看完了那段视频。
回忆当时的角度来看,拍摄者是柳医生无误。
但那之后,柳医生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一同蒸发的还有A。
他把掌握的科莫多的所有资料打包给了赵栩,之后便没了踪影。
楼镜对赵栩的迁怒也释然了,毕竟回不来的人,终究回不来。
科莫多死后第十一天,晚上九点半。
楼镜坐在房间里,整理姐姐的遗物。历时六次,他终于有勇气触碰楼心的东西。
他看着他姐的照片:“姐,科莫多已经死了,我们给你报仇了。”
照片里的笑容娇媚,永远凝固在刹那之中。
他想告诉她,他变了,一切都在变好。哪怕只是一点一点,很慢很慢。
他不再怕黑,能够在夜里打开窗,拉开窗帘,让月光大胆地倾泻而入。
他不再像以往那样,一个人时就封闭着自己。
他开始在别人和他打招呼时点头致意,并回报以微笑和问候,他甚至偶尔会和关心他的前同事们一起吃饭。
哦,对了,他申请调职了。
一周后出发,去细江。
此次事件后,细江作为走失率最高的城市,国家相当重视,立即批文加大对其扶贫力度。
他打算试着去保护别人,而不再是一直做一个被保护者了。
经历了打击后,究竟是一蹶不振继续把自己困在深渊,还是主动寻觅希望走出来回归光明呢?
忽然,电话铃响了。
护士小姐姐干练道:“你是楼心女士的家属吗?她出了车祸,受了伤,现在在我院进行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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