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杂乱的枪声接二连三响起。
其中三枪是凌枢开的,另外四枪则来自甄丛云的人。
凌枢没打人,他的三枪直接打在对方的三盏马灯上。
周遭顿时陷入黑暗。
人在突然遭遇黑暗的瞬间很容易愣神失去判断,哪怕用枪老手,也会起码有半秒时间产生判断混乱,凌枢开枪打人,就算他枪法再快再准,可以当场再多打死一两个人,自己也势必会被剩下的人打成筛子。
但如果他把灯打灭,就能给自己和同伴,找到翻盘的机会。
黑暗中,惊呼声此起彼伏。
岳定唐出手了。
他记住了每一个人在灯灭前的站位和可能会有的动作。
这些影像如同眼前浮现,挥之不去,让他能够在短短半分钟内,接连出手,解决敌人。
黑暗中,短兵交接,赤膊相向。
他们只能从声音来判断对手的位置。
子弹打完了。
拳风从脑后挥来,岳定唐下意识偏头避开,扭身扫腿,正中对方腰肋。
他毫不迟疑,片刻不停,直接扑上去,双手揪住对方脑袋,狠狠一扭。
咔嚓一下,敌人没了动静。
枪也被岳定唐顺过来。
混乱渐渐消停,因为敌人越来越少。
对方生怕伤到自己人,明明有枪也不敢开枪,这反倒成了岳定唐的优势。
“别动!”
甄丛云的声音突兀响起。
岳定唐想也不想就举起枪,对准声音来源的方向。
与此同时,马灯亮起。
是凌枢点亮的。
因为他后脑勺正顶着一把枪。
而枪的主人,就是甄丛云。
三个人。
两人举枪。
岳定唐可以一枪打死甄丛云。
甄丛云可以一枪打死凌枢。
凌枢夹在中间,还有闲心冲岳定唐笑一下。
“不关我事,甄小姐逼我点的灯。”
他的肩膀在流血。
岳定唐眼皮一跳。
血迹洇在浅色衣裳上,还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是枪伤。
刚刚凌枢灭灯之时,也被对方打中了。
换句话说,他用这个枪伤,换来了宝贵的几分钟黑暗,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比起两人的尚算淡定,甄丛云简直快要气疯了。
俏脸气得煞白,双目布满血丝,一身长裤大衣的甄丛云,已经不复上海滩明媚华丽的名媛风采。
“放下枪,不然我就杀了他!”
她的枪口在凌枢后脑勺狠狠一顶。
凌枢吃痛道:“甄小姐,你家兄长正为了你离家出走的事情忧心如焚,我们来东北之前,他还特意嘱托我们,让我们遇见你的话,务必把你带回去。你何必放着大上海繁华安生的日子不过,跑到这里来喝风吃雨呢?”
甄丛云冷笑:“伊万是谁杀的,是不是你?”
凌枢:“不是我们,我们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你撒谎!”甄丛云厉声道,“别过来,你想他死的话就只管过来!”
后面那半句,却是对岳定唐说的。
“甄小姐,他只是我的下属,充其量有点老同学的情分,你拿他来威胁我,实在不是个明智的举动。”岳定唐淡淡道,枪没有放下半分。
甄丛云狞笑:“是吗?”
这两个字刚冒出来,她立马就朝凌枢腿上开了一枪,又立马把枪口对准凌枢的后脑勺。
凌枢闷哼,中枪的腿瞬间软倒半跪。
岳定唐刚刚迈出半步的动作也停住。
这女人疯了。
他心头一沉,始料未及。
“你不在意的话,早在我拿他来威胁你的时候,就应该第一时间开枪。但你没有,说明事实跟你说的话恰恰相反。男人,全是口是心非的东西!”
甄丛云盯着沉默的岳定唐。
“我再问一遍,是谁杀了伊万?”
似乎只等岳定唐口中蹦出凌枢两个字,她就会毫不迟疑对着凌枢后脑勺开枪。
“是刘先生。”
岳定唐却给了她一个意外的答案。
“伊万旁边死了一个人,你也看见了,那人姓刘,是奉天市政公署的人,是他杀的伊万诺夫。之前我和他进来时,伊万诺夫正好抓着凌枢,要他说出宝藏的下落,伊万诺夫想杀我们,刘先生就把他打死了。我为了私吞宝藏,就索性把姓刘的也灭口,然后你们就来了。”
甄丛云阴郁的目光在他和凌枢之间来回游移,忽然呵呵笑出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早就发现你们俩不对劲,我早该想到的!”
岳定唐心里觉得这女人疯透了,见她莫名其妙地笑,也没有感到诧异。
谁知对方下一句话却更是猝不及防。
“岳定唐,我周围那些人,都说你不骄不躁,沉稳儒雅,家世优越,身份清贵,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对象,可他们估计万万没想到吧,他们眼里的岳家四公子,居然是个情圣!”
甄丛云说罢,别人没笑,她自己反倒先哈哈哈笑了起来。
岳定唐表情未变,依旧平静地望着她。
就像一个清醒的人站在疯人院外,看着里面的病人。
甄丛云意识到他的目光,蓦地敛去笑容。
“把枪扔了,过来把他双手捆上,不然我就开枪打他另一条腿,你知道我能说到做到!”
第102章
扔了枪,等于把自己的命送到对方手上。
甄丛云盯着他。
凌枢也在盯着他。
岳定唐看见凌枢冲自己缓缓摇头,动作微不可见。
如果自己的枪法够快,可以在甄丛云扣下扳机之前,把她的脑袋打出一个窟窿。
但这等于赌上凌枢的命。
从甄丛云刚刚出手打伤凌枢的腿来看,枪法也是经过训练的。
一个身手敏捷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人还是个疯子。
岳定唐不敢肯定她会不会在临死前疯狂反扑,也冲着凌枢后脑勺来一枪。
昏黄灯光晕出一小团明亮。
凌枢的脸色,即使在这种颜色的光线下,也不掩苍白。
嘴唇紧紧抿着,像即将烧尽的灰。
干枯,晦涩,带着不祥的某种预兆,在初春里慢慢凋零。
岳定唐的心微微一抽。
他将所有柔软都裹在残忍冷静的表象底下,犹如一汪无波无澜的死水,绝不让甄丛云看出半点端倪。
当猜测变成现实,一个疯子可能会做出什么,任谁无法作出最精准的判断。
但是现在——
这个风险,他冒不起。
枪被岳定唐扔在地上。
声音异常刺耳。
甄丛云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场赌局,目前为止她胜了。
她赌的是岳定唐不想放弃凌枢。
但显然她也没料到自己会赢得如此顺利。
甄丛云的直觉是对的,而且她觉得,事实可能远比她想的还要夸张。
“过来,把他的手捆上,绳子在你左边第二个人身上,你在前面带路。”
岳定唐不认路,但凌枢认识。
她让岳定唐走在前面,凌枢则在后面指路,就算遇到什么危险,也有岳定唐第一个蹚雷,如果凌枢不想让岳定唐死,自然就不会胡乱指路。
一举两得。
岳定唐自然是知道甄丛云挺聪明,不聪明的人不可能给她父亲当秘书。
当她的聪明用在心计城府上时,自然也不遑多让。
凌枢缓缓起身。
“快点儿!”甄丛云不耐烦。
凌枢苦笑:“甄小姐,我腿被你打了一枪,肋骨被你的伊万诺夫踢伤了,胳膊也被子弹擦伤,现在手还被捆着,不如您来试试,怎么快得起来?”
在甄丛云的监视下,岳定唐没能有什么小动作,绳子结结实实打了个死结,凌枢双手使不上劲,只能挨着墙壁一点点爬起来,走路一瘸一拐,钻心的疼。
“凌枢,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就是这副爱装的模样,总要装得无可奈何,不知道的还当你受了多大难处,你还记得那日我邀你跳舞吗?从你摆出这种反应的时候,我就讨厌上你了。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跟我装腔作势!”
甄丛云越想越气,直接一脚踹在凌枢上腿的后膝窝,后者脚一软,直接单膝跪下了。
岳定唐在前面停住脚步。
他没有回头,听见凌枢在苦笑。
“甄小姐,我一个无权无势的穷小子,本来想去混吃混喝的,冷不防被您慧眼看中,既受宠若惊,又怕别人嫉妒我,可不是患得患失,忐忑不安吗?”
甄丛云冷冷道:“你嘴上说着受宠若惊,心里却瞧不起我。”
凌枢微微匀了气息,慢慢道:“甄小姐,恕我直言,现在都这种时候了,你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似乎有些不明智,就算我得罪过你,现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咱们都是在同一条船上。你就算拿了东西,回头日本人一来,你杀了我,自己也跑不掉。”
甄丛云哂笑:“这就要问你了。凌枢,岳定唐为你牺牲了逃命的机会,你不说点什么吗?”
凌枢:“甄小姐息怒,我什么也不知道,都是跟着老袁走,这厮现在不见了,我也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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