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崔光低头拨着大伟的号码。
通了。没人接。
崔光又打了一次,在“嘟”声中感觉自己脸上冰冰凉凉的。
他哭了。
如果他在就好了。
死大伟,为什么不接电话?
崔光握着手机缓缓蹲了下来。
如果他在就好了。
发现自己被困火海的时候,崔光没哭。
在楼道里拉不起那个人的时候,崔光没哭。
在从手机里听见沈区的声音的时候,崔光没哭。
因为这句话,就因为这句思念的话,崔光哭了。
他蹲在原地,头埋在膝上,压抑而又放肆的哭着。
每个人都在努力着平静地活着。大伯被这秋风吹得打了几个哆嗦却没催他。大伯太懂了。
手机震了起来,崔光流着泪,抽泣着接听,埋怨道:“死大伟你怎么不接电话啊?你怎么不接电话啊?我差点死了啊……”
“你在哪?”
是周志恦。
实验室外的储物间,刚被沈区从更衣室里叫出来的周志恦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皱了皱眉。
电话那头很嘈杂,什么都没说就挂了。
“怎么就挂了?”沈区从储物柜里拿出自己的双肩包问道。
“什么都没说就挂了。可能打错了。”周志恦将换下来的白大褂放进储物柜。
沈区翻着自己的手机等周志恦拿东西,随口说道,“最近诈骗电话也挺多的,上次韩哥就接到了一个……诶?景江小区起火了!”
看沈区反应这么大,周志恦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了?有朋友住那里?”
“崔光学长啊!你不知道?崔光学长住在景江小区啊!”沈区接着翻着朋友圈,“不过好像说只有几户人家烧着了……”
周志恦在听见崔光两个字之后,就逐渐听不见任何声音了。他想起了那个未接到的电话。
不可能。
他不可能出事的。
自从崔光给他过了他人生中真正的第一个生日的之后,每年他的生日愿望都是崔光平安,每次陪周女士去寺庙,他所有的祈祷都是崔光喜乐。
不可能的。
周志恦掏出手机,却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按错了好几下才成功地回拨了出去。不知为什么,往常拨出一秒就会听见“嘟”声的手机,今天却迟迟未响。
“嘟。”
终于通了,周志恦腿上突然没了什么力气,向后一跌,沈区急急忙忙将他扶住,“你怎么了?”
“嘟。”
“嘟。”
“死大伟……”风声和熟悉的声音一起穿过电流传进了周志恦的耳朵。
他像溺水的人刚从鬼门关九死一生回来一样,猛地喘了几口气,听着电话那头的哭声,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和眼睛。
“你在哪?”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死大伟你怎么不接电话啊?你怎么不接电话啊……我差点死了啊……”
“你在哪?”
崔光可以听不出老杜的声音,可以听不出大伟的声音,可以听不出自从高中就是好朋友的孙行的声音,甚至可能听不出他爸的声音,但他不可能听不出周志恦的声音,那是他多少次午夜梦回思念着的声音。
崔光像是被一棒槌砸懵了,又像是一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尖叫鸡,带着哭腔的埋怨声猛地暂停。
“你有没有受伤?”周志恦抓起衣服就往外走。
沈区在后面,“你的包!包不拿吗?”急急忙忙背好自己的书包又提上周志恦的包关灯跟上。
在听见周志恦声音的那一瞬间,崔光像是失聪了,听不见四周人群嘈杂的走动声,听不见身旁灌木丛树叶和树叶的摩擦声,听不见风声,听不见自己的抽泣声,耳边只有周志恦的声音,像是从脑海里传来的,又像是梦里传来的。
周志恦好一会儿都没听见崔光应声。
实验室外的走廊上没有空调,不知道为什么周志恦的实验室楼层都比较高,不论是在英国还是在H大,每个深夜的冷风都狠狠地吹着,似乎是想吹走还守着实验出来兜风的人的疲惫与迷糊,吹走他们的不清醒。
周志恦停下了脚步,旁边是一扇开着的窗户,不知是谁出来吹风忘了关。秋夜的冷风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不断跌跌撞撞冲走了周志恦周身的温度。
他就这么不受崔光待见吗?
下一秒耳边的手机传来崔光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呢喃着:“周志恦……志恦……”
“……周志恦……冷……我……好冷……”
崔光哭泣着,声音颤抖着,仿佛还依赖着。
“你……能不能……能来接我……我……”我真的好想你。崔光攥着手机将苍白的脸埋进自己的臂弯里。
有些事情,不去想,就可以努力当作不存在,一旦承认,就只剩泣不成声。
崔光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能忍的人,他能在菲律宾陪陈一忍受着孤立无援也坚持不懈,他能在看见沈区亲了周志恦只字不提忍到分手,他能忍四年不去打扰周志恦,如果周志恦没回H市,他可能可以忍一辈子。
他总是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吵吵闹闹,却总在关键点上百忍成金。他可以气到发抖还笑着和人说话;他可以在被合作方羞辱时冷静客气回击,还保有合作的余地;他可以喝酒喝到酒精中毒把单子签完再倒。
后来他才发现,他对谁都很可以忍,唯独周志恦不行。
有关周志恦的一切,他都忍不了。
忍不了周志恦的目光放一点到别人身上,哪怕就一点。
忍不了周志恦把对他的照顾和宠爱分出来一点给咖啡店的猫,分手了都没能留下一只宠物做个念想,明明早就说好一起养一只猫的。
忍不了周志恦和沈区的亲近,才会有他对周志恦一次次的刁难一次次的试探,让这段关系彻底走上了死路。
忍不了周志恦和杨仕烨的接触,才会有后来让人难堪的搭讪。
他说,自己能忍六年不去打扰周志恦,这一点他倒确实做到了。
你以为他真的不想去找他吗?
怎么可能。
在分手一个月之后,崔光还奢望着周志恦回来,他那该死的自尊心将他锁在原地,等来了的却是周志恦和沈区去英国B大留学的消息。
后来的崔光不敢去回忆那个时候的心情。似乎是不敢相信,又似乎是在意料之中,痛苦怨恨和不舍一起涌了上来。
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要失去他了,又自欺欺人想着不可能,周志恦那么爱他,却又觉得这个事实从他嘴里说出来有多么不可靠。他是承力者,怎么会知道施力者的想法。
当时周志恦好好的国际贸易专业不读,为什么突然就要转去沈区在的生科?
很多人都会转专业啊,这是正常的。
周志恦从来都不会带人回来的,可为什么频频带沈区到家里学习?
他一个大男孩有朋友也很正常啊,总不能要求他一直围着自己一个人转吧。再说自己都还有大伟老杜。
可现在他们要去留学了。
英国。
那么远。
周志恦真的就舍得离他这么远吗?真的放下他了吗?周志恦明明知道的,他连被套都不会灌,不会做饭,不会打扫。
还是其实早就不喜欢了?
很早很早就埋下的名叫怀疑的种子,就像沙漠里梭梭树的种子,不管怎么压抑,遏制,只要让它落进了土里,挨到了一点点水,它就会疯狂的生长,等它破开了崔光自欺欺人的围墙时,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沈区和他很不一样。沈区很热情,很开朗,和谁都处得来,能力优秀,当时还是沈区他们院的学生会副主席,朋友五湖四海。相较之下,崔光沉闷无趣,性格很差,不爱交朋友,鲜少参加校园活动,除了长相还不错,其他放进土里也就只是尘土,而沈区却就像颗会发光的珍珠,多么鹤立鸡群,多么吸引人。
可周志恦爱的不是我吗?
崔光慌张地去回忆去找周志恦喜欢自己的原因。他像一只没了方向的鱼,在记忆的急流里胡冲乱撞,费力地逆流回到源头。
却发现。
他与他的记忆,仅始于那个四区球场的夕阳。
那句“学长,我、我、我喜欢你。”。
年少幼稚,不懂喜欢和爱,更分不清好感和冲动。
原来那句自我安慰的“他那么爱我”早已岌岌可危。
那时的他像是被眼前的枯叶遮住了双眼,忘了之前满林的绿色,也忘了自己对这片周志恦尽心尽力珍爱出来的绿色的荼毒。
他那时感谢着自己的自尊心拉住了他打给周志恦的手。
他那时感谢着。
爱上一个人,就像生了一场大病,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安慰着自己。
他一边靠着那点“忘性”过活,又一边被无时无刻的思念折磨着。
他忍受着。他强撑着。
可不行。他觉得自己快死了。这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像是沙漠里即将渴死的人,从喉咙烧到心脏的疼痛感,又像是死水里即将溺死的人,鼻子被堵着,后来才发现耳朵、眼睛、嘴巴乃至喉咙心脏都被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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