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在床上闹了一阵,我肚子饿了,酒店有送早餐的服务,不过没有豆浆,我戳着盘子里的糕点闷闷地说:“我想喝豆浆。”
“回去给你榨。”陈则悉说。
他看起来太正经,以至于随便开口答应一件事就会让人很容易相信他。
陈则悉这种人要是去天桥底下支个摊当骗子,估计能挣很多钱。
“可是我又不和你一起吃早餐。”
“那给你送过来好不好?”就好像在问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陈则悉的声音都比平时温柔很多。
他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我就忍不住收起那些尖利的棘刺,化作温软的小白兔,用力地扑进他的怀里。
我使着坏故意刁难他:“那肯定都凉掉了。”
“不会,”陈则悉拿着纸巾擦了擦我的嘴角,“我用保温杯装。”
“老年人才用保温杯呢。”我说,“我们年轻人其实一般都加冰。”
“谬论。”陈则悉给出二字评价,又道,“你们年轻人就不能爱惜点儿身体?”
靠,我记得你明明比我小啊!
陈则悉已经买好了机票,我们在下午就要回去了。
飞机起飞的巨大轰鸣声让耳膜很难受,陈则悉捂着我的耳朵,把我的头压向他的肩膀,我讶异地看他,但他的眼神淡淡的,好像只是做了一个再自然不过的动作,类似每天早晨的洗脸刷牙一样。
“耳朵难受。”我嘟囔着,又朝他靠得近些。
陈则悉伸手安抚性地揉我的耳朵,指腹温热,连带着我的耳垂都红了起来。
早上没有睡饱,靠在陈则悉的肩膀上我开始犯困,和陈则悉在一起很危险,因为只要他在身边我就很容易不设防,他有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能力。
“好一点了吗?”过了一段时间,陈则悉侧过脸问我,只要我稍稍扬起下巴就能够亲到他。
我轻轻“嗯”了一声。
人就是这样索求无度,之前觉得我和他之间或许只要有那样一封信我就完全满足了,而当陈则悉重新来到我面前时,我又开始贪得无厌起来。
除了他的肩膀,我还想索取一个吻。
我想和他说点什么,但困意袭来,我头脑混沌。唇上有种不太真实的柔软触感,我不知道是他真的亲了我,还是在做梦。意识虽然模糊,但我变本加厉,擅自在让陈则悉留在我身边这件事上延长了期限。
我贪心不足,希望这个期限是永远。
第31章
我是被陈则悉摸醒的。
不是耍流氓的那种摸,他只是用手背蹭我的脸,等我有些茫然地睁开眼,他又镇定地把手收回去,“到了。”
出了机场以后我们打了车,陈则悉执意要先把我送到家,站在我家楼下,我和他欢快地说了再见,正打算转身上楼就被他拽了回来。
“你辞职了。”他说。
我“啊”了一声承认了。
“明天想做什么?”
我以为他会觉得我很不理智,又要皱起眉头说我做事不考虑后果什么的。
“怎么,你还想陪我一起啊?我虽然是个无业游民,可你好歹还是有正经工作的吧。”我笑了,“不用管我。”
“那要来我家吗?”
如果换到以前,我肯定会觉得他是想和我上床。
我摇摇头,“过几天吧。”
他没问为什么,摸了摸我的后脑勺,“上去吧。”
其实我很想让他陪我上去,一个人走在楼梯上的时候,我好像又变成了那个破烂不堪的小风筝,被人丢在垃圾桶里,没有人会在意我,只会嫌恶地绕开路。
不理智的情感让我主动向他靠近,但冷静下来我的大脑就开始提醒自己,你不配。
我不配拥有爱,不配拥有陈则悉,也不配仗着他的喜欢彻底摆脱过去的自己。
回想起高中时的那个吻,我已经不太能记起当时的想法了。
为什么会亲他呢?
或许只是因为他的声音很轻,说出那句话时目光却很热烈。
可以追你吗。
在我看来这根本是一个不需要询问的问题,可他连追我都要征求我的同意,让我觉得很有趣,我以为像我这样的人,连上床都不需要被询问,只要脱掉裤子就可以让人随意玩弄。
亲他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
即使如此,我还是难以自持地心软了一瞬间。
我脱掉衣服站在镜前审视自己,手臂上经年累月留下了一些细碎的伤疤,有时我的记忆会出错,就像是大脑断片,有些事我已经想不起来,只有做梦时会反复历见。醒来以后我分不清那到底是曾经真的发生过的事,还是仅仅只是一个梦。
我比我想象中还要依赖陈则悉,可这副丑陋的身体,我不想让他看见。陈则悉真可怜,他遇到的我只是一个没有温度的、坏掉的躯壳。如果我在十五岁以前遇到他,那么我一定会早恋,会在放学以后留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和他接吻,会在上体育课的时候和他暧昧地对视,然后站在人群里偷偷勾他的小拇指。
可是世界上为什么没有如果呢。没有事可以被推翻重来,他见不到十五岁以前的我,而我也永远无法站在他身边。
他会错过十五岁以前的我,我也会错过现在的他。
这就是我们的共同命运。
躲在浴缸里的时候我会觉得安全,但被陈则悉拥抱过以后,它就不再是最好的躲避场所。我看着缓缓溢出的浴缸的水,身体滑下去,我躺在温暖的水里,身体一旦暖和起来,人就会忍不住犯困。
我头脑一片混沌,一会儿是陈则悉第一次对我笑的样子,一会儿又是雷声大作的夜晚。
其实和他待在一起的每一个早晨,他都会吻我,有时是额头,有时是脸颊。我睡眠浅,几乎在他碰到我的那一瞬间我就醒来了。
可是我没有睁眼。
我知道只要睁开眼一定会看到他缱绻的眼神。
说起来很可笑,我不怕那些可怖的回忆,也不害怕尖锐的刀具,却很怕看到那样的眼神。
专注,热烈,让我的鄙陋无所遁形。
如果有一个天平,我的重量甚至不足以得到这样的一个眼神。
和别人上床的时候我从不接吻,那些男人更喜欢用下半身让我屈服,看我狼狈地在身下喘息,可陈则悉不是这样。他纵然在床上对我发狠,但却会珍而重之地吻去我的眼泪,也会用手替我擦干泪痕。
每次我想自己为什么不是她、他、他们,不是任何一个平凡的正常人的时候,只有陈则悉希望我只是我。
我以为人活着,受伤是一种常态,我习以为常,他却会因为我弄伤自己而感到担心,也会因为我说着无关紧要的轻贱自己的话而生气。
就好像我伤害了他的心爱之物一样。
我并不是什么奇珍异宝,他却总想将我珍藏于室,轻拿轻放的样子让我觉得自己那么易碎。
他看起来和温柔这样的特质并没有什么联系,说话也总是生硬直白得过分,我觉得自己一定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现在看来我果然不喜欢陈则悉,他让我觉得痛。
光是他为我低头的一个瞬间,就捣得我心里很疼。那种疼痛流经四肢百骸,只有离开他才能缓解。
浴缸里的水渐渐冷掉,而我也逐渐清醒,从陈则悉为我造的梦里醒来。
和世界有了联系就会对它有所留恋,而我本该是无牵无挂的。
我抹开镜子上的雾,露出了一双茫然的眼,然后是我面无表情的脸。
这一晚我裹着被子睡在了沙发上,第二天醒来已过了中午。陈则悉打电话来说要见我,而我支吾着敷衍过去,说着很困便挂掉了电话。
只要听到他的声音我就会功亏一篑。
身上时冷时热的,我洗澡的时候开了冷水,从头淋到脚,然后开始不住地发冷。我已经不想再踏出浴室了,这个家那么空,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地,那些痛苦的回忆充斥着我的头脑。
我昏昏沉沉地靠着墙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了陈则悉。
我的脑子和眼睛至少有一个出了问题。
我的喉咙很痛,想说话发出的声音却沙哑得令我惊讶。
“你没有接电话。”陈则悉说。
“你…怎么进来的?”
“敲门你也不开,我就把门撬开了。”
我惊愕的表情完全被他看在眼里,他摸了摸我的脸,“你又发烧了。”
“我给你喂了药,现在好像好些了。”
他的手凉凉的,我瑟缩着躲到被子里。
“为什么?”
我沉默不语,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现在的这副样子。
“你还是不相信我对吗?”
陈则悉目光沉沉地望着我,有些我看不懂的情绪,分明该是生气的,可他却看起来有点受伤。
“我没有…”
“你有。”
“我只是不相信自己。”我还是说出口,“我或许…永远也好不了。”
说到最后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像课堂上没有底气念出答案的学生。
“就算永远这样也没关系,”陈则悉把我抱起来的时候好像不费什么力气,“你不用很好,不用变得和所有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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