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顾由只笑不说话。
唐乃涵打他,破涕为笑,又哭唧唧了:“我……呼……就知道……你在骗我。”
时顾由抿唇一笑:“你把它随身带着,我有时候会不在你身边,想我的时候,吃一颗。”
唐乃涵身体还在打颤,手里捧着糖盒子,眼神明明珍重,却故意傲娇:“骗人的,我不要。”
“不骗你。”时顾由哄他。
唐乃涵抱紧盒子,压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要是吃完了,怎么办。”
“再买。”
不愧是时顾由,雷厉风行,简单粗暴。
“那还会是原来的那个味道吗?”唐乃涵问。
“会。”时顾由答。
Chapter 139 南风吹渡,蒲公英飞
医院住院部,一片人声鼎沸。
一群吃瓜群众堵在住院楼的门牌底下,仰着脖子往上望,嘴里嗑着瓜子,手里拿着手机,说说笑笑,吵吵闹闹,围观传说中那个想要跳楼的人。
“人在哪里。”
“十二楼吗?”
“就那里,穿着病号服,吹冷风的那个沙雕。”
“真要跳楼啊,有什么想不开的?”
“是个年轻孩子,可怜呢!”
已经是深秋,天气逐渐转凉,中午的时候太阳依旧很大,火辣辣照在头顶,让人一阵阵感到晕眩。
有几个人大声地喊。
“喂!跳楼的!”
“两分钟了,磨磨唧唧,到底跳不跳啊?”
大声一喊,引来了更多的路人围观,叽叽喳喳地对着十二楼层评头论足。
“我擦,这么高,跳下去没命吧?”
“废话,这可是水泥地,谁也救不了。”
“快给我手机,录下来,我能拿#今日看点#第一名。”
一片骚乱声里,时顾由甩开风衣,一路狂奔,用力挤开人群,壮开住院部的大门,闯了进去。
电梯乘客满了,停在六楼。
时顾由扭头就跑,一路狂奔,头发凌乱不堪,像一阵疾风。
几十秒的工夫,就从一楼的楼梯爬到十二楼,电梯还卡着,纹丝未动。
唐乃涵蜷缩成一小团,在医院住院部十二楼的窗户后面吹凉风。
保持着一个侧身斜坐的动作,一条腿屈着,一手扶着仅仅达到膝盖位置的护栏。
风一吹,宽大的病号服空了一半,显得他瘦弱不堪,摇摇欲坠。
干枯失色的短发有点长了,松松散散垂下来的时候差不多可以到下巴的位置,乱蓬蓬地被风吹起,挡住了怔忡的神情。
修长苍白的手里握着一盒包装简约好看的薄荷糖。
暴露在阳光下的指节非常清瘦,扣着的盒口微微打开。
捏起一颗晶莹剔透的糖,唐乃涵仰头塞进嘴里,腮帮子微微鼓起。
时顾由俯身,两手按着膝盖,粗重地喘了几口气,错乱的呼吸都没有调整好,猛然冲上去,抓住唐乃涵的修长的手,狠狠拉回来。
哗啦一声,薄荷糖撒了一地。
唐乃涵要捡,被时顾由死死拽住,挣脱不开。
一回头,看见一张阴沉的脸,冰冷的神情,喷着火的目光。
“小哥……呃……”
啪!
一声脆响。
时顾由扬手甩了唐乃涵一巴掌。
打得他猝不及防,跌倒在地上,半张脸剧疼,脑门嗡嗡响,嘴里一下子尝出来一股带着腥气的咸味儿,鲜红的血丝从嘴角溢出来。
唐乃涵一手撑着冰凉的地板,颤抖的手在地上胡乱摸索,捡起糖盒子,抓起洒在地上的一把糖,往盒子里塞。
“干什么。”时顾由使狠劲抓住唐乃涵的手,白皙的手腕上瞬间勒出了红痕。
“……吃糖。”唐乃涵有点心虚,笑了笑。
“吃糖是吗?”时顾由怒极反笑,反手从地上抓了一把糖,塞到唐乃涵手里,“吃!”
“吃!”
唐乃涵呆呆地看着时顾由。
这是时顾由第二次在人前失态,居高临下,用力扯住他的领子,剧烈的动作下,哧啦一声,并不算脆弱的病号服硬生生碎裂开了。
时顾由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仿佛下一刻就能一口叼住他的血管,发疯发狂,用力撕扯,狠狠咬破,喷得鲜血四溅,弄得一头一脸。
“给我吃!”
极其嘶哑的吼声,差点把唐乃涵的泪水逼出来。
“……好……”唐乃涵双手颤抖着,浑身冰冷,抓起糖,要往嘴里塞,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了出来,脸色白透了,眼眶红透了。
啪!
“我让你死你就去死吗!”时顾由用力抓住唐乃涵的手,打飞了一大把薄荷糖,“你知不知道脏!”
唐乃涵仰头看着时顾由的脸,以为自己会再哭出来,但是没有。
瘦得硌手的下巴被时顾由狠狠捏住,疼得快要断掉,也没有再掉一滴泪。
时顾由一个翻身,跨坐在唐乃涵的身上,一拳擦着他的耳朵打下来,砸得地板溅起碎沫和鲜血,震起了唐乃涵的几根碎发。
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
“唐乃涵,你想干什么?”
“到底干什么!”
“想让我死吗!”
唐乃涵用力摇头。
不想。
从来都不想。
就算恶念缠身,想让任何人死,都不会想让时顾由死。
自己最喜欢的小哥哥。
满心满脑都是他。
睁眼闭眼都是他。
仰头低头都是他。
这世界上对自己最最好的人,比别人更好地活着才对。
怎么能死呢?
“唐乃涵,我没有嫌弃你,没有觉得你是拖累。”
“从头到尾,不管别人说什么丧气话,哪怕说你活不过明天,我都不会放弃你。”
“可你自己在干什么!”时顾由低头嘶喊,眼眶突然湿了,沉默了一秒钟,滚烫的泪水砸了下来,啪嗒,打在唐乃涵冷冰冰的脸上,声嘶力竭,“……你怎么敢!”
“我没有。”唐乃涵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看时顾由天生这么强大的人掉一滴眼泪,心里比被一根根钢针扎透还要难受,不管实话还是谎话,一再否认,“小哥哥,我没有,我不敢了。”
原来他做不到。
就算是年轻气盛,不畏惧生死,他还是做不到。
曾经一天天的在心里做了多大的努力,才给了自己一点坚强决绝的念头,看见时顾由的那一刹那,唐乃涵突然就不舍得了。
一点也不想离开这个世界。
半点都不想。
也许时顾由从一出现就是来救赎他的,一路上,两年的光阴,风霜雪雨陪着他,寒冬酷暑也不离不弃,不停地将他从深渊悬崖里拉上来。
救了他一命,一命又一命。
今天,又是一命。
唐乃涵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半边脸已经火辣辣地烧了起来,没那么疼,但烫得惊人,肯定肿得老高。
打得好。
让他看清自己的做法到底有多可笑,多幼稚,多伤人。
“小哥哥。”唐乃涵被自己蠢笑了,想握住了时顾由的手,被时顾由甩开,从指尖到全身都凉透了。
“……生……我……气了……小哥哥……”唐乃涵慌了,一手压着胸口,一手拽住时顾由的袖子,咳嗽了两声,有点喘不上气,“……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想看看风景……生病……太久了……”
“真的只是……看看风景……”
时顾由一言不发。
唐乃涵缓缓环住时顾由的腰,将他抱紧,依赖地蹭了蹭,弄乱了软蓬蓬的头发:“我明白,我都明白。”
“我家小哥哥对我这么好。”
“让我放弃,我舍不得。”
……
半夜的时候,唐乃涵非常微弱地咳嗽了两声,突然有点缺氧。
时顾由把一只枕头垫在唐乃涵背后,熟稔地拿起氧气罩给他带上。
唐乃涵微微闭着眼睛,急促喘息几声,缓了回来,冲时顾由笑。
“快冬天了吧?”
“嗯。”
唐乃涵拿掉氧气罩,侧躺,勾了勾时顾由的手指,声音又乖又软:“小哥哥,我想看看花。”
“什么花。”时顾由起身打开了小灯,不算太亮的灯光正适宜,照亮了唐乃涵那张巴掌大的苍白小脸。
“蒲公英。”唐乃涵有点激动,声音虽然轻微,但语速放得很快,“就像咱们在家里面栽的那些蒲公英。”
“蒲公英。”时顾由默念了一遍。
“对,蒲公英。”唐乃涵撒娇央求,“你一直把二柴放在寄养所,明天回去看看它,来医院的时候,顺便给我带几盆蒲公英,好不好?”
时顾由眼神微微一变:“那你不许背着我做傻事。”
“不会的。”唐乃涵失笑。
时顾由心有余悸:“我如果离开,会找人看紧你。”
“好。”唐乃涵点头,“只要你答应我,给我带几盆蒲公英。”
时顾由将信将疑,盯着唐乃涵的眼睛看了三秒钟,垂下睫毛:“我答应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最近一段疗程和以往不同,虽然透析一次比一次难捱,身体排斥反应更大,但事后的输血和每天中午的一次额外输血让他缓解了很多痉挛一样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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