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因为融有积雪是斑驳的黑白相间,远处光秃秃的山石是黑色,日光照耀下,远处山石上的积雪宛若一条条金带。
这样的景象竟给了苏潭一种既视感,仿佛这场面在哪里见过。
但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也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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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戏不需要过多酝酿感情,是帮助演员入戏的好方式,两人都热好身后,陆云岐一声令下,拍摄开始。
慕时能成为影帝,除了感情戏演得高超外,一大原因就是他打戏也很厉害,据传他是塔沟武校出身,但从未得到任何证明。
江昧同样是出名的打星,他们两个都不用武替,先近身以长剑对弈,剑风飒飒,犹如行云流水。
慕时剑招华丽明艳,江昧简洁利落,一时之间众人都看呆了,忘记是在拍电影,只道真是有两位高人在此较剑。
最后陆云岐如梦方醒地喊“卡”,和慕时江昧两个人感觉打太久了自己停手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看多了武替和一帧一帧扣动作的拍电影现场,哪儿见过这么行云流水的打戏,全场演职员都化身观众送上热烈掌声。
“跟真的似的!”陆云岐带头喝彩。
慕时和江昧相视一眼,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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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戏当然是一条过,和江昧的一些对手戏之后,就到了今天拍摄的重头戏,机关师对机关人偶的独白。
对慕时的演技,没有什么可以要求的地方,陆云岐给他说了遍戏之后就让他自行发挥。
到苏潭这边陆云岐就有点紧张,因为等于是苏潭要面无表情地听完慕时的大段独白,他反复嘱咐苏潭让他不要笑场。
等到黄昏时分,拍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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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潭还像刚才一样窝在道具木柴堆下,当然姿势变美了点,在镜头里他的眼神很空洞,面容却绝美。
昏暗的光线,机关师走进来,他在庙门口点起小小的,用于取暖的火堆,火光里可以看到他的脸上手上,有着白天和南渊将军战斗时留下的伤口。
机关师对着火堆发了会儿呆,转过脸去看机关人偶。
回忆起白天的战斗和现在身上的累累伤痕,对自己一向自信满满的机关师突然有了些彷徨。
映在苏潭眼里慕时的脸还是那样好看,但转过身的一瞬间那双眼睛便写满了与机关师同气连心的迷茫。
那样的眼神照在苏潭眼里,苏潭自认不是一个对情绪很敏感的人,却仿佛读出了慕时此刻心中的不舍和痛楚。
“你为什么还不醒过来。”机关师低声说。
人偶不语,只有哔哔啵啵的木柴剥裂声,烟灰像死亡的小光点,在镜头前飞舞。
“我今天又遇到了南渊,我可能不是他的对手。”机关师说。
“如果有一天……”
机关师没说下去,他声音哽咽了下,他转过脸。
那瞬间苏潭眼里只剩下一个苍凉的背影,连同着凄冷的寺庙和外面的空山,以及那团象征着唯一希望的跳动的火。
那场面突然好熟悉,熟悉得如同一场骤然涌起的梦境。
那个梦境里有冷白色的大地和黑色金色混杂的墙面,这片让他每次回想起就悲伤不已的场景里第一次出现了模糊的人影——
“如果有一天,我要和你说再见怎么办。”
苏潭听到脑海中自己的声音,和眼前慕时的声音同时响起。
第21章 夜戏
“卡!”陆云岐喊道。
苏潭微微抬眸,望向陆云岐那边,原本半跪在他面前的慕时也转头。
“慕时,你改台词了?”陆云岐问,“原台词应该是‘如果有一天,连这样的日子都没法继续,我要怎么办’。”
慕时点头:“刚刚那瞬间,我觉得这句话更符合木微的心境,因为木微应该是用对人说话的语气和伶说话,所以我就按照心里的感觉这样说了。如果不合适的话,就再来一遍。”
“不用。”陆云岐摆摆手,“这句台词很ok,这一条就这样。不过以后还是要严格按照台词,别过度自由发挥。”
“好的。”慕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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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拍过之后,今天拍摄基本宣告收工,还剩最后一场夜戏。
太阳已经落山,白头山笼罩在暮色中。
《机关师》剧组的片场在山谷里,山峰挡住了四面环绕的风,因而早晚温差没那么大,但山区气温依旧很低。
陆云岐又抄起他的大喇叭:“晚上风寒,各组人员注意保暖!没有拍摄工作的演职人员清点齐人数一起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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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场短暂的忙乱,唯独苏潭还是靠在木柴堆上放空,有群众演员以为他还在磨练演技,交头接耳表示“流量和流量也不一样”“苏潭还是挺刻苦的”。
在陆导喊“卡”的第一时间,慕时就伸手给苏潭,想扶他起来,可苏潭摇摇头拒绝了,慕时就先去找陆云岐说戏。
苏潭平时都像月光一样温柔的眼眸里现在没什么神采,像镜子似的映着空洞洞的光。
刚刚心底那种熟悉感,到现在还在苏潭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没办法清楚勾勒出脑海中的画面,全部背景都被虚化了,唯有感觉好真实,真实到他感觉自己的心尖都在发颤。
浑浑噩噩的,像被魇在一场梦里。
“怎么还在地上坐着,快起来。”慕时的声音响起,“不怕冻着了?”
苏潭恍惚着抬起眼,慕时的脸映入视线,白色反光条的黑羽绒服终于给了苏潭一点回归现世的实感。
“我没事。”苏潭说,“我……”
“怎么了?”慕时敏锐地察觉苏潭的异样,问道。
苏潭有些纠结,因为他感觉自己和慕时并没有十分的熟,至少没办法熟成他和朴英那样子,什么都说。
可现在心里感觉又很不舒服,像被难受的情绪撑满了,他必须要说出来才行。
“你刚才说的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苏潭说,“不,应该说我好像说过那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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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潭这样说,慕时显得很惊讶,他失笑问苏潭,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连自己说没说过一句话都记不清楚吗?
苏潭怪不好意思地告诉慕时说,自己应该是失忆了,很多事情都记不得。
他本以为这样讲很中二,慕时会不信,或者笑他,但慕时没有。
慕时挺温柔地说,如果想不起来就不要去想了,或许是你的脑子不愿意你记住。
苏潭一想,觉得很是这个道理。
但他也没办法完全不去纠结,他问慕时:“你觉得我真说过那样的话吗,慕时哥?”
慕时听到这话,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着说:“虽然你现在看着挺乖的,但没准儿本质上是个小渣男呢?”
苏潭立马不乐意了:“怎么可能!我不会是渣男的!”
慕时哈哈大笑:“你既然知道自己不会是渣男,还纠结一句自己没说过的话干什么呢?”
苏潭顿感释然,慕时顺势伸手拉他起来:“走吧,吃饭去,盒饭放了半天,该凉了。”
苏潭被慕时拽着,瞪大眼睛:“盒饭放了半天你才叫我?”
“看你一直放空,我想着等会你。”慕时说,“你要是觉得饭菜放冷了不好吃,等这两周的戏拍完,我请你吃顿好的。”
“那倒不是。”苏潭说,“我就是觉得你也没吃饭,怕你饿着。”
慕时愣了愣,笑笑没说话,拽着苏潭往休息的营地走。
不远处,江昧披着件巨厚冲锋衣,嘬着热咖啡,若有所思瞧着他俩,满眼笑意。
——
这样的戏拍了几天,《机关师》在经费方面有一个好处就是场景小,需要的群演少,烧的经费也不多,很多场面都是慕时和苏潭的对手戏,当然说是慕时的独角戏也没问题。
对苏潭最重要的要求就是不笑场,苏潭刚好有点木木的,完美契合陆导的要求。
慕时那边就更不用说了。
像这种古代背景,而且对人物要求比较细腻的电影,演员需要一段时间来体验角色,而慕时这个沉入角色的时间非常短,效果也很好。
用陆云岐的话说,“慕时老师可以一个人演出两个人的喜怒哀乐”。
苏潭也觉得是,慕时看着他时,他哪怕只从眼神都能感觉到慕时各种各样的情感,不舍、眷恋、痛楚。
有时候他甚至沉浸在慕时的表演中,想要去回应慕时对他的种种倾诉,但随即想起自己的角色是人偶,于是继续保持木然。
和慕时的对手戏中,他常常会产生隐约的悲伤,或似是而非的,回忆般的情绪。
慕时说,他可能是有些入戏,也可能是与往日心境甚至是偶然而来的梦境有遥远的共鸣,想不起来就没必要去想,
苏潭觉得有道理,于是不再挂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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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本来没打算拍夜戏了,预报说夜里有雪,陆云岐喜不自胜立刻拉着大部队上山。
雪夜的戏当然也是感情戏,一帮人调试机器等雪来时,慕时和苏潭两个就在破庙里对戏。
苏潭裹着厚厚的军大衣,手里还拿着个暖手宝。
表面说是暖手宝,其实里头是冯楚不情不愿吐的一个小火苗,保暖效果超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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