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烟和轰鸣声中和裴山相拥。
他说:“等这面一结束,我就跟你去南边。”
脸上绽开一个笑,是独属于爱人的笑法。像夏荷和烈日,野草和晴空。
裴山记得,那时候的自己说,好啊。
“好啊,等你。我们呆一辈子,呆到下个世纪。”
我们吻着。
到下个世纪。
裴山猛然回神,站起来,把脏成一团的衣服展开,就这么套在了身上。
他拉开书店的门。热风扑面,随之而来的是街上人好奇又鄙夷的眼神。
——他的衣服皱皱巴巴,上面全是半干的痕迹,书店又一直拉窗紧锁,任谁看都能明白里面发生过什么事情。
人们还是指指点点,却又不明说,任苦主心里添了一个又一个疙瘩。
无所谓了,雁城而已。哪怕每个人都吐一口唾沫,也不会淹死谁。只是人人都说裴山行事诡异,却无人能了解,这具背负着血债的身体,要经历怎样的折磨,才能扛着不可说的爱与恨,等到今天。
可裴山还是相信,会好的。
这盼望很悠长。亦决心等到尾,等得起。*
就算,把团圆再推个几十年,也不怕。
唐立言上班,是顶着黑眼圈去的。
至于失眠的原因,更不必多说。总之一会气裴山,一会气自己,结果气到最后发现,其实谁都没毛病。
再说,就算是真有毛病,跟他也没半毛钱关系。
这么一想,唐立言就更气了,无名火蹭蹭烧了一晚上,偏偏又赶上第二天暴雨,整个雁城像被塑料袋罩住似的,吸一口气都烫鼻腔,偏偏又因着含氧量低不得不多做深呼吸。
阮明知看到他这模样,笑道:“言哥这年纪轻轻怎么还胸闷气短了。”
“去你的。”唐立言骂道。
眼睛就这么撇到电脑桌面,唐立言突然勾起阮明知的脖子问:“小子,你知不知道咱这,有啥人叫‘之白’的?”
“啊?”阮明知思索了一会,笃定地说,“没得。”
“确定?”
“确定啊。”
“那奇了怪了。”唐立言咕哝道,“裴山是哪儿人啊?”
阮明知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坏笑着问:“怎么突然问起他?裴老板的茶,还真是迷魂汤啊?”
“你是不是找抽?”
“别,我错了。N市人,好像N大毕业的。”
“N大毕业,来这儿,开个小书店?”唐立言觉得裴山的脑回路跟自己有得一比,“他图啥?”
“你好像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阮明知白了他一眼,“听说,裴老板要来这等个人来着——可能是雁城人吧,不然应该也没人会来这。”说完,颇为痛心疾首地说,“所以,阿Sir,别真被灌了迷魂汤,人心有所属好久了。”
“又找抽?”
“我这不是给你打预防针嘛!”
唐立言没理他,鬼使神差地,打开实有人口信息系统,朝里面输入这两个字。
检索栏下面出现一整页,找来找去,不是年龄对不上,就是籍贯对不上。哪怕是把范围扩大到全国,也没一个像回事儿的。
“不能够啊。”唐立言自言自语,“总不能是个黑户吧。”
又重新输入,什么古怪的姓氏都试了一遍,还是找不到这个人。
唐立言把筛选结果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性别男、籍贯N市或雁城的同名人士只有三个,年龄分别是14岁、33岁和45岁。
唐立言盯了屏幕五秒钟,心里把一切能想到的可能性都过了一遍。
“14岁这个不太可能。那就只剩——”唐立言撑着下巴若有所思,“裴山难不成……喜欢老一点的?”
第24章 年纪大的
“怪不得喜欢花花草草茶茶的。”唐立言咕哝了一句,“原来是因为喜欢年纪大的啊。”
阮明知在一旁看他那样,心知肚明又不想点破,笑着提醒他赶紧整理材料。
“马上整。”唐立言应和着。
忙忙碌碌到下班点,唐立言倒也不太有空去想别的。直到事儿都忙完了,回到家,担子也都卸下来,才又不自觉打开搜索框。
查找关键词:茶叶种类 夏季花木。
划拉了半天,唐立言虽不是很感兴趣,但看得津津有味。
滑到夏瑾照片的时候,突然有个声音在问他:裴山喜欢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唐立言顿了顿,赶紧退出了搜索界面,把记录删了个遍。
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
唐立言长吁口气,手机一扔,上衣一脱,汲着拖鞋去浴室冲凉。
水帘淅淅沥沥,温度正好。浴室热气氤氲,水汽模糊了镜子。
裴山沥干手,关掉了花洒。
他站在镜子前,拿毛巾把水珠拂去。镜子里显出个手腕青紫的人影来。
“嘶——下手也太狠了。”裴山蘸了点药膏,涂到周身的伤处。
棉签碰到勒痕或擦伤,不免叫人疼得倒吸冷气。裴山怎么也够不着后面,磨磨蹭蹭半天,才收拾完毕从浴室出来。
手机已经在桌上响了一分钟,裴山看到来电显示,不禁扶额,手机声音调到最小,才擦擦手按下接听键。
“山山,最近过得怎么样啊,追夫路顺利吗?”电话那头说,“是不是爱情让人文思泉涌?”
“时沛,有事直说。这回挡箭牌又是谁?沈先生,还是剧团?”裴山适时打断。
时沛扑哧一声笑了,“谁都不是!没人催你回来!”
听筒里静了两秒,裴山以为手机进水坏了,拿起来甩了甩,突然听到时沛大声说:“你不回来啊,我们就去找你!有大事要说!”
裴山虽然听懂了这话的意思,但不敢信,反应了好一会,“你们?谁?去哪?”
“我、沈先生,还有地科院的那位李老师。”隔着手机都能听出时沛在笑,“去雁城看你啊!”
“我怎么这么不信呢?”裴山虽然开心,倒也没被时沛糊弄过去,“我猜,是李老师要来雁城这边山区实勘,沈先生顺道陪着采风,至于你——”
裴山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三年了,时沛,每年都说要来看我,结果还非得等到有顺风车你才愿意来?多大架子啊,时大导演?”
“哎呀我这不是穷吗!”时沛的笑里有插科打诨也有讨好,“房子都卖了,可不得搭沈先生便车求他报销吗!”
裴山愣了一下。他一直知道时沛挺倔,为了心里那点小目标,能把啥都搭上,却没想到这下连房子都卖了。本来想问问他家里能不能同意,但想想,这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没必要问出口去给人家徒增块垒。
于是裴山换了个方向,“那你把大巴班次和时间给我,到时候我去车站接你们。”
“行,我跟李老师想先去峡谷,沈先生去找你,到时候等人齐了咱再一块吃个饭。”
裴山把手机夹在肩膀和侧脸间,腾出两只手来,找出日记本。
“好啊,我带你们吃火锅。”裴山连连应着,报出好几家特色餐馆名。
时沛问:“你跟你那位,去过哪个?”
“我们……”裴山苦笑着,“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顿了顿,怕时沛误会,又补了一句,“是我搞砸了。他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了。”
时沛那边静了几秒,再出声时突然弱了下来,“山山,别想那么多,你对自己好一点。”
裴山“嗯”了一声,翻开日记。左手拿着手机跟时沛聊着,右手提笔刷刷地写着什么。
时沛成心逗他开心,跟他从母校的搬迁聊到机场的伙食。直到边边角角都照顾到了,裴山也没什么再聊下去的心情,两个人才挂了电话。
手机放回桌上,裴山伸了个懒腰。风偷偷推开窗,轻轻拨了几下日记本。
没有哗啦啦的响声引人注目,也没有快速的翻动惹人眼花,但裴山一下就注意到了本子。
他在无意中,写了满满一整张纸的电话号码。
而号码的主人,把他当作一件可以随意丢弃的衣服。并且,丢了,就不会再去捡。
心事猛然被落到纸面,裴山竟然觉得脸上挂不住,手忙脚乱地撕下这张纸,揉成团,扔进了废纸篓。
雁城菜市场。
废纸和菜叶子满地都是。宰鱼的、吆喝的、买菜的、当扒手的,都集中在每早七点钟的这里。
消息和八卦就像一挂鞭炮,放在这,不用多费心,自然就能引爆噼里啪啦的火星子。
在这座小城里,地位有两种表现方式,一是自家孩子、老人、伴侣的身份地位,二是消息的广度和新鲜度。
唐立言就被派到这里来巡查。
家住南街口的阿姨是难得的新住户,刚站在摊子前,就被洪街北面一群人吸引。几个人凑成一团,你一言我一语,生怕自己的声音被埋住。
“三号楼那个三儿你可晓得?就是拐跑了人家老婆、天天撺掇夫妻俩离婚的那个!”
“晓得晓得,我前几天看到那个新来的警察,站在书店门口帮他讲话欸。”
“啊哟那天黄毛也在,估计跟他俩也有一腿。啧,有钱人哦,太乱了。”
“不止嘞!三儿娃娃从书店出来那个样子,我可看到了哦,啧啧,真是不晓得丑,被搞成那样,还跑出来丢人显眼。”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