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餐厅的人都在看他,好奇的,不赞同的,嫌怨的,对着他摇头的……包括那个神色有些得意的女人。
又是这样。
他忽然低头一笑。
钟窈神色傲然,一副战胜的样子,走过来又要挽他,他没再拒绝。
他像个游尸,被人盯着,被人牵引着,行走着,束缚着捆绑着,从来,也一直,都是这样。
回了宾馆,钟窈硬要去他的房间坐坐,他拦不住,就只能不满的看着她翻腾着他放在电视柜上的那些笔墨纸砚。
“你还会练字啊?”钟窈有学有样的拿笔蘸着他砚台里的残墨,她五指有四指都戴着大小不一的钻戒,那不规准的拿笔姿势已经够让史溟看着难受的了,现在她手又在灯光下闪着,刺得史溟的眼睛直生疼。
“别乱碰我东西。”史溟越看越烦躁。
钟窈充耳不闻,随手扯了张宣纸在上面划拉着:“史业是个文化人,这些东西都是他教你的吧?”
“你管不着。”
“你看吧,”钟窈转头冲他笑笑:“就算你想要的史平没能给你,史业不也给你了吗?你究竟有什么好抱怨的?”
“出去!”史溟隐忍半天都怒气终于还是爆了炸,他走过去直接夺了钟窈手里的笔摔到桌子上,“滚出去!”
“史溟!你这是要跟我动手吗!”
钟窈也终于有些不满,她瞪着他:“我是你妈!不管你想不想承认!我都是你亲妈!你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有我才有你!你敢这么跟我叫板,你对得起我那么辛苦的把你生出来吗!我流落在外没人管没人理!你倒是好吃好喝的养尊处优着!你也不想想是谁给你找了个好爹当靠山!怎么着啊!人长大了,翅膀硬了,连亲妈都敢打了是不是!”
“钟窈!”史溟气血猛然一阵倒流,他气得浑身颤抖,手里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恨不得立刻就把人给掐死!他满眼猩红的怒瞪着她,“我让你滚出去!”
“你再吼我!”钟窈挺着胸脯怒视着他,言语犀利的威胁着:“你不听我的,你信不信我明天直接去你学校闹!”
“操!你有完没完!”史溟一把将桌上的书纸全都甩到钟窈的身上,然后抓起桌上的砚台举起就扬过钟窈的头顶,高声怒喝:“我他妈弄死你!”
钟窈吓得连连后退,大声尖叫起来!
“给我滚!”又是一声怒喝!
“啊啊啊——!!!杀人了——!!” 惊恐的尖叫炸的人耳膜欲聋发聩。
砰!哐!
伴随着怒喝声的,是巨大刺人耳膜鼓鼓作痛的碎裂声响。
钟窈被吓得一懵。
浓墨清香的红丝石砚瞬间就被人摔得四分五裂,连地板都被砸出个大裂缝来,她有些惊恐的将视线移到眼前突然发疯的人,视线往下,突然又抱头一声尖叫!
“啊——!!”
史溟怒不可遏,摔了砚台就到抽屉了直接拿了把刀出来,大步走到她面前递给她。
这刀连鞘都没有。
这刀,他直接用手攥着那锋利的刀刃,他发狠的用力,就像他看她的眼神。
“你生我!命给你!来啊!”他怒瞪着她,面色阴沉的可怖,他死死的攥着刀刃,将刀柄的那头对着钟窈,脖子上暴起的青筋狰狞着,史溟狂怒的咆哮:“谁他妈叫你生我的!谁他妈叫你生我的!你以为我想来这个世界吗!你以为我想来吗!你以为我愿意认你这个荡|妇当妈、认史平那个不负责的人当老子吗!我他妈有得选吗!我有的选吗!你看我不顺眼!就来捅死我啊!捅啊!”
“啊!啊!啊——!!”钟窈惊恐的大声尖叫着,疯狂的后退闪躲,她浑身发抖的看着史溟被血墨涌流染红了的整只手,殷红泛黑的血顺着尖锐锋利的刀刃流下,一颗颗紧促聚集的血珠凝聚在刀的尖头,最终滴落在地板上,触目惊心。
钟窈被吓傻了,她不停的喊着,不停的摇头,她也像是疯了,畏缩的靠在门后:“你不是我儿子!你不是我儿子!天底下没有儿子这么说自己妈的!没有儿子说自己妈的!你不是我儿子!你竟然还拿刀!你拿刀!你是疯子!你是疯子!”
“我他妈就是疯子!”史溟愤怒到极致,甩手将刀扔在钟窈的脚边,抬腿一脚就踹倒了沙发,瞪着蜷缩在门口的女人怒喝:“要么捅死我!要么给我滚!滚!”
钟窈一看到那把带血的刀就大声尖叫起来,她畏惧的看了眼史溟,见他猩红着眼,几乎半个身子都沾满了血,他一步步的开始朝她逼近,就像是从地狱了踏步而出的厉鬼,钟窈抖着身子,恐惧的眼泪哗哗的往外流,像是躲避瘟疫一样,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踢开了刀,腿软踉跄了一步,飞快的拧门跑了出去。
砰一声门响,钟窈一出门就撞上了接到投诉过来查看情况的工作人员。
“您好,请问这屋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滚开!”
她一把将人推倒在地,慌忙直奔电梯口去。
工作人员皱眉看了她眼,然后起身敲门问着:“有人吗?”
“走开。”大闹过后,屋面的声音有气无力。
“我能进去吗?”工作人员又敲了下门:“先生,刚才有人投诉你们这间屋子的声音太吵,我能进来看一下吗?”
“不会吵了,走吧。”
“你好?”工作人员有点不放心。
“我他妈都说了不会再吵了!”门里一声怒喝。
“知道了知道了!”工作人员被这突响的一嗓子吓得魂都要没了,急急忙忙的就走了。
屋里,史溟头已经开始发昏了,他坐倒在沙发边上,尝试着张了下自己握刀的手,掌内两道深刻见骨的刀痕里立马又开始汩汩冒血,他疼的皱了皱眉。
果然,有些疼,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感觉得到。
史溟嘲讽的笑了一下,然后左手扶着沙发,费力的站起身,将刚才被他踹掉在地上的那套一直摆放在沙发上的贺子兴穿过的那套睡衣小心捡了起来。
睡衣上也沾了血点和墨点,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了,史溟还是规规整整的把衣服叠好,放回了原地。
他有些痴愣的看着那身睡衣走了会儿神儿,随后右手疼的受不了了,他才去橱柜找药箱。
嗡——嗡——嗡
裤兜里的手机又在响,史溟没搭理。
他静静的用纱布填塞在手心的伤口里,这伤口太深太疼,疼的他头晕目眩,他烦,他现在谁都不想理。
嗡——嗡——嗡
失血过多,史溟脑子又开始发晕,迷糊中,他忽然瞥到了沙发上的睡衣。
贺子兴。
史溟一掏出手机就看到了他的名字。
身上有些无力,但他眉头还是舒展开来,弯唇笑了笑,接了电话:“贺子兴。”
“哥,”贺子兴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悦耳好听,语气担忧:“你那边儿没事儿吧?你有什么事都不跟我说,我也是着急啊!”
“没事,”史溟语气安抚:“我说了,我能自己处理。”
“真的?”贺子兴还是有点不放心的问着:“可我听着你这声音怎么这么没劲儿啊?”
“我刚才正睡着呢。”史溟笑笑。
“那我这是把你吵醒了啊?”
“没事儿,”史溟越来越晕,但他还是强撑着不倒下去:“你声音好听,一点都不吵。”
贺子兴不好意思的笑了声:“哥,你声音也好听!你说什么话我听一遍就记住了!你说神不神奇!嗐呀,我以前还瞎想过,叫你给我念一遍课本呢!”
史溟浑身发冷,面色惨白,嘴唇也越来越干,握着手机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他把手机轻放在地上,拧了下眉,侧躺在地上挨在手机边上,他凑上去,温声笑着:“念,你想要哪一科的,我都给你念。”
“真的啊!?”
“真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你尽管说。”
“嗯……语文跟数学不要念了,语文我要写作文的话,差不多能拿个一百多分,数学我要好好做的话也还可以,那玩意儿也没法念,英语呢,英语其实也不咋用,不过,嘿嘿,哥,你给我唱个英文歌吧!我还没听你唱过歌呢!”
“好啊,”史溟忍疼嘶了口气,对着手机笑了笑:“我给你唱两首。”
“诶,还有文综!文综就得靠你了!我听王建儿他们说,你历史单科还考满分呢啊!我可是不行,那后边大题我可一点思路都没有!你就多给我念念文综吧!”
“好,你不会的,我教你。”
“哎呀,叫你念个书,看把你能耐的!”贺子兴又开始臭不要脸的叨叨:“我跟你说啊,其实我也不是完全的大学渣啊,我就是深藏不露而已!”
“我知道,”史溟笑着:“你一直都是最好的。”
“嗐,”贺子兴抓抓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那什么,哥,你说后天带我去机场的,我可跟丁小天说了不跟他一块儿了啊,你别反悔了啊!”
“好,不反悔,”史溟低头看了下自己纱布红成一片的右手,低声轻喟了声:“就是可能……可能跑不到汽车那个速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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