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闻宥抬起头看着他,一双大而明亮的凤眼静静地看着他,无悲无喜。
“你的东西我都给你收拾完了,待会儿欧阳蕴会让人帮你搬走。Undine你愿意带走也好,愿意留在这里也可以——无论如何,你要在今晚就搬走。”
姜庭鸾只觉得不可思议:“发生了什么?闻宥,你为什么要赶我离开?”
祁闻宥抬手揉了揉鼻梁,像是有些疲倦:“我想,你自己应该还没有忘记,你是怎么样才住进这栋别墅的吧。”
姜庭鸾的脸一瞬间变得灰白,半丝血色也无。他嚅动着唇,只觉得自己身体在发颤。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祁闻宥并没有看他,目光直直注视着不知道哪一个方向:“如果你想利用你知道的事情让祁家和我蒙羞,请便,只要你不畏惧祁氏集团之后的报复就可以。”
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淋下来,姜庭鸾打了一个激灵,大声道:“是祁董知道了对不对,是她逼你的对不对!”
祁闻宥转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说呢?”
姜庭鸾用力地用指尖掐着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把眼眶里的泪水收回去,他不想让自己此时此刻在祁闻宥面前过于软弱和狼狈。
“我不知道,”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哽咽的声音吞了回去,“但是我只是想要一个理由,祁闻宥,都已经这么久了,你能不能够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祁闻宥面上的神情沉静无澜,双眸亮而黑,直视人的时候,就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那深湖中的漩涡神不知鬼不觉地吸进去。
“你想知道?”祁闻宥轻笑了一声,怎么听都觉得带着几分嘲讽。
他几步从楼梯上走下来,站在姜庭鸾面前,直直看着他。
“我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想没有人会比你更明白吧,庭鸾。”祁闻宥的声音低而沉,就像是情人之间的絮语。
“你还记得,三年之前,在你外公和你妈妈的灵位前,你说……” 祁闻宥停顿了一下。
“你说,你从来都没有真正爱过我,你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报复当年抛妻弃子的姜君维。你一直都在骗我,你从来,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这番话好像是压在他心口最隐秘的地方,终于被吐了出来,祁闻宥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他面上有了一丝笑意,三年了,好像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轻松过。
“我不是不知道你回头来找我意味着着什么,可是庭鸾,你觉得我们还真的有可能毫无芥蒂地重新开始吗?”祁闻宥语速加快,“我相信你的恨意是真实的,我也相信在宾夕法尼亚的时候我们是真的相爱过。我也相信你当时说出这番话或许并非真心,但是庭鸾,我已经没有办法去相信你了。”
“庭鸾。”祁闻宥喊他的名字,姜庭鸾下意识地抬头去看着他。那一个高大英挺的、像是六月明亮的夏日阳光一样出现在他灰霾的人生中的男孩子,满含悲意地看着他。
“我再没有第二颗真心,可以供你肆意糟践了。”
姜庭鸾站在那里,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他觉得祁闻宥的话就像是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剥开他的皮肤肌理、经脉血肉,凌迟至他体无完肤、鲜血淋漓。
可是他想不出一个字去反驳他。
想不出一个字。
他有一千种为难、一万种无奈,祁闻宥却没有说错一个字。
——他从来都没有半分伤害到他,而他却是凭仗着祁闻宥对他双手奉上的、真挚而热烈的爱意,肆无忌惮地对他发泄自己的旧怨。
平心而论,祁闻宥从头到尾,又做错了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虐啊……
第82章 痴妄
姜庭鸾只觉得心口剧痛,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身体一个踉跄,好不容易才站稳。
祁闻宥……一定很痛苦吧?
他已经因为之前自己在他心口上狠狠捅进去的刀子痛苦了那么久了,而自己却这样恬不知耻,仗着他对自己的爱意,肆无忌惮地自私自利地继续伤害他。
姜庭鸾第一次这样痛恨自己,他自认为的爱,对于祁闻宥而言,不过是对他一次又一次的精神绞杀。
“好,”他听到自己的发颤的声音,“我现在就走。”
他说完这句话,眼睛却依旧紧紧看着祁闻宥,就像是一个濒死的人,依旧渴望着上天给他一次绝处逢生的机会。
只是那个濒死的人却失望了。
祁闻宥像是放下了一桩极为重要的心事一般,面上的神情疲惫到无以复加:“欧阳蕴等会儿会让搬家公司的人来帮你,还有,我先走了。”
他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没有再看姜庭鸾一眼。
姜庭鸾想要喊他一句,但嗓子里却像是坠着千斤的石块儿一样,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算说了又能说什么呢?
姜庭鸾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祁闻宥走了之后,欧阳蕴很快就来了,看到姜庭鸾这样的神态,也没有露出异色来,而是安排搬家的人将打包好的东西都搬上了外面的货车。
等东西都搬完了,他才谨慎而不失恭敬地对姜庭鸾道:“姜先生,已经都收拾好了。您看看还有什么要带走的吗?”
姜庭鸾却像是丢了魂一般,身体僵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样,半点反应都无。
欧阳蕴不得不又喊了一句:“姜先生?”
姜庭鸾后背一颤,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向欧阳蕴的眼神里满是茫然。
“啊,对不住,你刚刚说什么?”
欧阳蕴只好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次,姜庭鸾这才道:“没什么了……我去把Undine抱过来,我们就走吧。”
说完就像是逃一样离开了客厅,把待在他的卧室的Undine抱了下来。
欧阳蕴开车,姜庭鸾坐在后座上,除了刚上车的时候简短地说了一下他租的越溪那套房子的地址之外,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搬来祁闻宥的别墅的时候,并没有退了越溪这套房子。越溪也不缺地方住,所以也并没有收回去。
或许是潜意识里,姜庭鸾也明白,他强求来的这段关系,绝不可能长久。
希冀水中月如真正的高悬明月般夜夜皎洁,镜中花如盛开的鲜花般娇妍明媚,不仅痴愚,还贪心得可笑。
他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笑出了声。
欧阳蕴从后视镜中看了他一眼,就看见姜庭鸾面上满是悲凉,眼里的伤心连遮掩也不愿遮掩一下。
他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正襟危坐地开车。
姜庭鸾却并没有在意,Undine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怀里,不时舔一舔他的手。
姜庭鸾低下头,一下一下抚摸它丰润细密的毛发,感受到Undine暖热柔软的身体紧紧靠在自己的怀里,这才觉得好受一点。
他的心里像是有一块碎玻璃,无数的玻璃碴子挤在他的心脏里,割裂出大大小小的狰狞伤口,痛得他连呼吸时都觉得快要死去。
可是,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却一直在固执地想,那一天站在他家门外的祁闻宥,会不会更痛呢?他是怎样熬过那一晚的呢?
可惜这个问题,他可能永远都得不到回答了。
姜庭鸾想。
他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想要呕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欧阳蕴从后视镜里看到,忙问他道:“姜先生,没事吧?”
姜庭鸾勉强坐直,眼前依旧有些发黑,他忍住喉头的恶心感,回答道:“我没事。”
一个小时之后,搬家公司的人将姜庭鸾的东西都搬到了他住的地方。欧阳蕴是最后离开的,离开之前,还给姜庭鸾留下了一张他的名片。
“祁先生说,您以后遇到了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姜庭鸾苦笑,这算什么?
他一夜未眠,强迫自己用收拾东西、打扫卫生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第二天,他去了公司,找人事部办理离职。
如他所料,人事部的人和公司其他的人没有对他突然提出离职有一丝半点的意见,祁闻宥应该上上下下都关照过了。连章蕙都只叹了口气,嘱咐他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就在他的辞职报告上签了字。
人事部一次性为他发了半年的工资作为离职补偿,姜庭鸾不用问也知道这是祁闻宥的手笔,他知道,祁闻宥一向都是这样体贴入微的人。
可是从今以后,这份体贴就再也不会属于他了吧。
姜庭鸾站直身体,强迫自己忽略心口处针扎一样细密的痛楚。
越溪是在两个星期之后,才知道姜庭鸾从祁闻宥的别墅搬出来的消息。
她正在准备婚礼的事情。越溪和钟霖在一起这么久,两家父母都是早有默契的,一直期盼着他们早早完婚。越溪自己是不急,但抵不住钟霖三番五次的求婚,终于在最近他的生日上松口答应了。
两家的父母自然是高兴坏了,操办婚礼的热情劲儿让越溪实在抵挡不住,今天去试婚纱,明天去看场地,后天又要确定婚宴的菜单……她虽然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但也要试婚纱,选去哪国拍婚纱照等等。所以等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去了姜庭鸾现在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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