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人进来禀报道:“掌柜的,有位自称府衙叶推官的大人要见你。”
于俊亭听了不由一怔,叶小天?他跑到砖瓦厂来做什么了?于俊亭心思转了一转。便对丁掌柜道:“你去迎他进来,我避在后面,听听他的来意。”
丁掌柜的听命出去,把叶小天迎进正房客堂,叫人奉了茶上来,小心翼翼地问道:“老朽一向奉公守法,并无任何不法举动,却不知推官老爷今日光临,所为何事?”
叶小天笑道:“我这推官上门,就一定是来打官司的么?呵呵。你是生意人,叶某今天就是和你谈生意来了。丁掌柜的,你这裕记砖瓦厂是你自己的产业还是另有东主?”
丁掌柜愣了一下,答道:“这砖瓦厂的生意。老朽做得了主,大人有话尽管说。”
叶小天呷了一口茶,笑眯眯地道:“近日大雨,城中积涝成灾,知府大人决意要疏浚河道,造福于民。因工程浩大。牵涉全城,恐工科难以承担重任,所以就把这件差使委托给了本官。”
这客厅内主位后面是个木制的大屏风,屏风后面还有一个小空间,与正面一样也有座椅陈设,于俊亭就坐在那儿,前边说话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听见叶小天毫不害臊地往自己脸上贴金,于俊亭便有些忍俊不禁。
叶小天道:“清理河道,最麻烦的就是如何处理清出来的那些淤泥,要把这些淤泥清走,需要雇佣车辆骡马,耗时费力,开销太大,现如今本官已经想了一些法子,一些淤泥可以用来填塘,一些淤泥发动乡民运走肥田,可还有大量淤泥无法处置,本官便想,何不利用这河泥来烧制砖瓦呢?”
丁掌柜试探地道:“推官老爷的意思是,让我们裕记砖瓦行在城中设窑,就地用污泥烧制砖瓦?”
叶小天击掌道:“正是,如此一来变废为宝,岂非一举两得?”
丁掌柜的笑了,摇头道:“推官老爷实在是太异想……咳咳,推官老爷,河中淤泥固然可以用来烧制砖瓦,可是污泥烧制出的砖瓦残次品太多,一般来说仅有七成可用,老朽是生意人,这对老朽来说可有点划不来啊。”
叶小天摇头道:“丁掌柜的这账算得不对。你不能只看烧制成品,本官来时已经打听过了,你们烧砖取土,必须选择有粘性的土,挖出来以后还要经曝晒、粉碎、过筛,留下纯土后还要加水和炼,用牛马践踏,至少五六遍,使其成为稠泥,方可用以制胚。”
那么,你上山取土用不用人力畜力?曝晒、粉碎、过筛用不用人力畜力?加水和炼用不用人力畜力?这些不需要花钱吗?可那河道里挖出的淤泥,直接就省了你这前三道工序,帮你省下的何止是钱,还有大把的时间呐!
再者,你们制成的砖瓦,因其利薄,东西又重,很难销往铜仁以外的地方,如今就在铜仁城中就地烧制,省去了从郊野运往城中的环节,这期间你又要节省多少人力物力?
如此一算的话,你在城中设窑,就算有三成的残次,再加上砌窑的支出,你还是有大把赚头。就是你们烧制出来的残次品,也不能说一点用处都没有,本官可以花些钱买过来,打成碎渣用来夯实河底。”
丁掌柜的仔细想了想,不由怦然心动,全城清淤旷日持久,最快的话也得一年半的时间。如果这一年半他都可以利用城中淤泥烧制砖瓦且就地销售,的确是有大把利润可赚的。
丁掌柜的是生意人,盘算一件事值不值得去做,唯一的衡量标准就是是否有利可图。如今听叶小天这么一说,这笔买卖大可做得呀。
丁掌柜的闭上眼睛盘算着,手指习惯性地在桌上轻轻弹动,似乎在拨弄算盘珠子,过了半晌,他睁开双眼,对叶小天道:“老朽得亲自进城看看,如果这法子当真可行,老朽自愿为大人分忧!”
叶小天欣然道:“难怪铜仁三家砖瓦行,如今就只剩下你裕记一枝独秀,丁掌柜的有魄力。既如此,那本官就不说了,请丁掌柜的去实地看过,若是有意,便往刑厅寻我。”
丁掌柜的干净俐落,叶小天更是快人快语,两下既都表明了态度,叶小天马上爽快地告辞离去,这种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倒是给丁掌柜的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觉得这个官与铜仁府的那些官似乎真的不大一样。
于俊亭坐在木屏风后面,一开始听着叶小天说话,她唇角还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可是听着听着,神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她当初把疏通河渠的事栽到叶小天头上,本是存了戏弄羞辱之意。看叶小天当时的态度,分明也是不愿接受的,可他既然推脱不了,就能放下自己的成见全力以赴地去完成,这就难能可贵了。
知府只拨了可怜的二百两银子,他就千方百计想办法,没有搪塞敷衍,没有推诿懈怠,他居然还以七品官身屈尊向一个商贾求助,这个男人,很认真,这样的人若能为我所用……
忽然之间,于土司动了怜才之意。
第21章秦失其鹿共逐之
一处亭子,上边悬着竹帘,帘儿半垂,掩住了戴同知、李经历和叶推官赤条条的身子。三人一人一张木榻,榻上铺着雪白的床单,伏在榻上,背上有一双手推拿着,嗅着亭外的花香,听着耳畔鸟语,令人飘飘欲仙。
戴同知经上次怡红院一事,便察觉叶推官并不喜青楼风月,所以邀他吃茶喝酒,推拿按摩。这家蔺氏跷引店,本就是戴同知和李经历常来的地方,如今只是又多了一个叶小天罢了。
“再加些力……”
叶小天伏在那儿,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感觉背上愈发轻柔,便叮嘱了一句。那身穿亵衣裤,颇有几分俏媚的小姑娘柔声道:“这位老爷,不是奴家不舍得力气,筋喜柔而恶刚,适宜的力道才能行气活血,扶正祛邪,并不是越痛便越好的。”
叶小天“唔唔”两声,道:“只是被你按得快要睡着了。”
说话间,右手边李经历伏在榻上,酣声已经起来了。左手边戴同知微笑道:“贤弟若是倦了,便小睡片刻也无妨。”看他温文尔雅的样子,实难想象这个人,竟也有那般心狠手辣的一面。
叶小天道:“我没有白日小睡的习惯,睡的若是不足,反觉更不舒服,不如不睡。”
戴同知道:“既如此,你我聊聊天,便可醒盹儿了。我与贤弟相识也有一段日子了,对贤弟却还不堪了解,听说贤弟就是我铜仁本地人?”
叶小天一呆,心道:“我怎么会成了本地人?”转念想起当初为了中秀才,黎教谕特意把他的户籍办成了铜仁府,这种事应付科考也就是了,对戴同知却是不必隐瞒,戴同知是张知府的心腹,是地头蛇,这种事根本瞒不过他,事后被他察知反而不美。
叶小天便坦诚地道:“对戴兄。小弟可不敢隐瞒,实则小弟是京城人氏,原本只是天牢一狱卒。当初受人所托,赴江南送一封家书。结果出了岔子,辗转来到贵州……”
叶小天捡那能说的,对戴同知说了一遍。戴同知是得到于俊亭授意,想要拉拢叶小天的。于俊亭那日在裕记砖瓦行里见闻了叶小天为人处事的风格,忽地起了怜才之意。便想招纳叶小天为己用。
可是她所谋划的事是见不得光的,要招揽一个人为己所用,当然得了解他的根底,她是女儿身,不方便出面,就把此事交给了戴同知。戴同知便找了这么个机会接近叶小天。
人在这个时候,身心最是放松,也最没有戒心,比较容易打探到真心话,他事先已经对叶小天做过一番了解。知道他的真正出身,一听叶小天没有隐瞒,便道:“呵呵,原来如此。英雄不问出身,我也只是生得好,如果我的出身如你一般,却未必及得上你今日的成就。”
戴同知咳嗽一声,又道:“只是贤弟在贵州做官,未免委屈了你。”
叶小天道:“戴兄此言何意?”
戴同知道:“贤弟精明强干,又如此年轻。这般年纪的七品官,若是放在中原,立下许多功绩,得到上官赏识。前程不可限量。只可惜我贵州地方的重要职官,皆由土司把持,贤弟虽具才干,却很难再有升迁的机会了。”
叶小天听到这里顿时沉默下来,似乎心有所感,有些颓丧。
戴同知睨了他一眼。忽然又道:“不过,要说绝对没有机会,却又不然。你要知道,土司世家传承千年,雷打不动的世袭尊位固然是一个原因,可是若子孙不肖,也难保就不会葬送了祖宗江山。所以许多土司人家,不但重视子侄的培养,而且注重发掘人才引为己用……”
戴同知所说的情况用现在的话来讲就相当于一家股份公司了,老板创下一份产业,本来应该传给儿子,可是他的儿子都不争气,没有这方面的才干,他就聘请职业经理人替他打理产业,而他的儿子们则掌握股份。
这种情况下,保证股权的所有人不变的是法律,他聘请来的人不论是担任总裁还是ceo,都不可能取而代之。而土司们所依仗的则是朝廷敕封的世袭继承权和其他土司们对利益倏关的这一秩序的维护。
叶小天叹了口气道:“戴兄所言,小弟自然也明白。只是……明主难寻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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