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非常恐怖,对这样的情形闻所未闻的那些将士,几乎瞬间失去了与敌军拼命的勇气。如果面对面拼杀,大伙儿还能争强斗狠一下,但是这样如同灾害一样的事、无法让人甘愿等着送命,人们只想从这样的地方逃脱。
阮帅趴在一个射孔后面,双手抓着藩篱,脑子里一片空白,身心皆被痛苦与绝望笼罩着。
巨大的炮响仍在继续,军寨里好像忽然地震了似的,喊叫与喧嚣乱哄哄一大片。
不知过了多久,一些明国步兵以纵队前进,已经抵近了弓箭射程之内,纷纷展开了横队。但是原本严阵以待的大越军弓箭手,已经被炮击打得四面躲避,在多处倾覆的工事后面、将士们一片混乱,无法马上进行有效的覆盖射击。
阮帅依旧俯身在那里,几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只能默念: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他被各种负面情绪侵蚀着内心,预期的情况与眼前的现实,差距太远了,任谁也难以接受。
仅剩的理智也让阮帅明白,战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现在做任何事都没有作用了;人数众多的战场,不像几个人械斗想变招就变招、想跑就跑的,混乱的战场一时半会根本无法控制。
“砰砰砰……”射孔外面一排排火铳闪烁,烟雾沉沉。密集的炸响让阮帅稍微回过神来。
不远处一个士卒浑身一抖,便从藩篱后面仰倒下去。还有两个人惊恐地惨叫起来,一些大越军士卒不顾主帅就在附近,扔掉了弓箭,调头就跑。
终于有部将猫着腰过来,拽住阮帅道:“军寨守不住了,大帅快走!”
阮帅提着一把剑转过身,看见军寨里的人、驴子、马惊慌乱跑,一片嘈杂,他红着脸,举起剑大喊道:“杀!杀!杀光明国人……啊!”
他的大腿上忽然一软,接着感觉到了剧痛,一枚飞弹穿进了他的肉里,人也立刻单膝跪了下去,拿着剑插在地上,才勉强稳住了身体。
部将与几个亲兵牵了马过来,扶着阮帅上马,簇拥着他赶紧向南逃奔。
开战半天到现在,阮帅已经彻底崩溃了,他手里那么多兵力,就没打过一场像样的仗。他觉得好像一直都在往后跑、不断地跑!
正南面各条道路上,全是溃兵。阮帅等人只得迂回绕行,往北江府城走。
许久之后,他们终于能从树梢之间,隐约能看到了一座城楼。上前观望的士卒却回来说道:“府城不能去了!”
阮帅不顾劝住,忍着剧痛,骑马继续前行,他来到一片树林边,张望着远处的城池。只见烟雾缭绕的深处,一处城墙上的鲜艳龙旗正在飘荡,城下一片杂乱。
他仔细看了一会儿,大致看明白了情况。
一些从战场上溃逃的大越军将士,根本没进大寨抵抗,他们径直跑来了北江府城;而出现在城下的这股明军,大约就是从西侧商江那边涌过来的、姓“尹”的人马。明国军官兵,把溃乱的大越军驱赶到城门下,拿着火铳残忍地对其射杀,简直就是屠杀。
而城墙上的龙旗已表明城池失陷,府城不知道是怎么被攻陷的。虽然城防兵力空虚,但明军这股人马来得快、只有火铳,应该无法太快攻陷城池才对;多半是守军自己开了门想跑,被明军趁势夺了门。
因为明军并未四面阻止守军。直到现在,一座城门还没有明军堵死,不断有大越军将士从那道门里逃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部将在旁边说道:“咱们得跑进树林里去,先在林子躲到天黑,然后派人找一处没人的房屋,给大帅把伤口里的铳弹挑出来。”
另一个人道:“到树林里,把衣甲脱了埋起来。”
阮帅叹了一口气,懊悔地说道:“本帅对不住你们的忠心。”
部将道:“现在大越的各路人马,各家是各家,大帅若有三长两短,我们这些弟兄也无处容身。”
一行人商量罢,便将马嘴用布条捆了起来,免得马张口叫唤引来敌军;他们舍不得扔掉战马,还指望骑着离开北江地区。在大越境内的郊野村子,想找几匹坐骑并不容易。那马显然非常不适,不断摆头想挣脱束缚。
大伙儿在林子里艰难缓慢地走了一阵,不料很快后面就传来了动静。不知是越军乱兵,还是明军追兵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嘶……”忽然有匹马挣脱了布条,嘶鸣了一声。
阮帅等顿时面面相觑。这林子里有一些大树、但最多的是灌木丛生;既不能骑马逃跑,还得拿刀劈开一条窄路,加上阮帅腿上有伤行动缓慢,简直没法再逃,如同成了瓮中之鳖。
过了一会儿,后面他们开辟的道路间,已能看见人影晃动。树叶后面隐约可见一些亮光闪动着,好像是萤火虫一般,明军的火铳并不用火点引线。
那些敌兵终于露了头,前面几个头戴宽檐铁盔的枪盾手、警惕地在原地蹲了下去,后面拿着火铳的人立刻把火器举了起来,对着阮帅这边。
大伙儿站在原地,已无处可逃。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泛着光泽的铁铳,光阴仿佛在瞬间凝住。
“叽里哇啦”一阵听不懂的声音凶狠地喊叫起来。阮帅本来能听懂一些汉话,但是那叫喊的人显然说得是方言,他是一个字也不明白。
就在这时,阮帅身边的部下纷纷把刀剑与弓箭扔到了地上。
第七百四十章 兄弟情分
当时明军一股奇兵最先攻到北江府城,“大越”军中很快有人开了南城门出逃;阮荐被关在府衙里的一间廊屋里,也不太清楚究竟是谁的兵马如此荒唐。
不过北江府的情势一乱,阮荐本身是大越官员,便没人看管,他得以逃出了府衙。
阮荐出身于世代做官的官宦地主之家,他爹阮飞卿在陈朝就是官僚;后来胡氏篡位,其父又继续在朝做官。胡氏本来就是陈朝权臣起家,所以麾下有很多陈朝的文武,阮父投奔胡氏也实属正常。
不料时运不济,胡氏上位不久便被明军所灭。阮父被明国“交趾布政使司”定案,以“助纣为虐”的罪名,被判流放辽东。从明国的最南端到最北端的流放,恐怕是凶多吉少、生离死别,阮荐送父至镇夷关(友谊关);回到升龙他又立刻被软禁了。
再后来明国爆发了内战,升龙城的明军上层黄中、解缙等文武在升龙城,主要对付汉王派来的奸细。阮荐这种安南人被放松了看管。他听说安南人陈季扩称帝,便想了办法逃出升龙,去投奔了陈季扩,在“大越”朝廷做了兵部侍郎。
接着,这次他跟着北路大军主将阮帅,来到北江府,却再次遭遇大乱出逃……
阮荐似乎已经在跑路的经验中、跑出了丰富的心得,整个过程他非常之娴熟。
在北江城岌岌可危、人马混乱的关头,阮荐还不忘闯进一户民宅,找到一些干粮和衣裳,然后才出城。战乱之地,有地方去的人、大多都会出去躲避,无人居住的房屋不少。阮荐换上了庶民的衣裳,把官服与印信毁掉,便跟着乱军出了城。
他的身材有点矮小、脑袋很大也方正,混在人群里并不显眼。
到了城外,阮荐就离开了人多的路线,独自往南走。
明国驻升龙的军队,已经渡过黄江(红河),在东江流域活动;大股的大越溃兵必定会遭到堵截。阮荐躲躲藏藏走了两天,来到了东江北岸。
明军为了截断越军的退路,已经烧毁东江上的所有桥梁、禁止船舶在江面航行。不过作为黄江支流的东江,蜿蜒在平原上,水流缓慢、江面也不太宽。阮荐四下搜寻木筏或小船,也能渡江。他趁夜靠着一只独木舟划过了东江。
一到东江的南岸,明军活动便很少了。
阮家世代为官,认识的人很多,他不需要官印也能在军中找到熟人。他准备先赶到升龙城东南、到另一支越军军营里;告诫他们立刻退兵到闷海口(南定市附近)、凭借水域和地形,避免被明军正面摧毁。
然后再从军中拿到战马,骑马赶往清化,向大越朝廷禀报前线的严重局面:战力不对等,正面大战简直是一触即溃!
……一举拿下府城的大将、正是尹得胜;他以奇兵迅速从右翼穿插,越过安南叛军主力阵营,直趋江北府城抓住了这次战机。但这次行动,是张辅的军令,并非尹得胜自作主张。
张辅起初有点看不起百户出身的尹得胜,这时才渐渐地感受到,右副将军虽是汉王府一系、却相当好用。尹得胜完全不贪功,爱惜将士、不贪财盘剥,以至于其部下能打恶战,尹得胜执行起军令来非常实在。
反倒是那个柳升,让张辅十分头疼。京师很多人都以为柳升是张辅这边的人,可张辅却对柳升此役的表现、非常不满。
“他娘的!”张辅听到柳升送来的禀报,当场就骂出了声。
柳升在信中说,他听到了确切消息,叛军主将阮帅已被抓到、官军大获全胜;便决定立刻离开志灵县,往松台河口坐船,以免怠误军机。
张辅面色十分难看,在城墙上走来走去,差点把手里的信当场撕成碎片!他观望了一会儿北江城南面的平原,强忍着心中的恼怒琢磨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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