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艺术家 (烟火成城)

　　过了好一会儿。
　　直到天空中再也没有任何气息波动，也看不见任何流光——
　　师徒二人忽然同时瘫坐在地上。
　　柳平先是掐指算了一遍，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喃喃道：“师父，我们的死劫已过。”
　　老道破口大骂道：“妈妈的，那老不死的刚才竟然想杀我们灭口，生怕我们说他宗门丑闻，一群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柳平冷笑道：“终究是他自己的命更重要——他还等着三十四年后我们去救他呢。”
　　老道还在骂，直骂的吐沫横飞，四周野兽都悄悄的远离了一点。
　　“你少骂两句，要帮我积德好不好——对了，你身上的伤到底怎样了？”柳平问。
　　“我他妈好不容易才恢复一点，刚才替你挡了那娘们的全力一刀，现在全身经脉都在抖！”老道一边说着，一边拿眼去瞧那些野兽。
　　鹿血不错。
　　熊掌亦可。
　　要搞点补的东西来吃才行啊！
　　他默默盘算着，两眼渐渐放光。
　　“别想了，我去抓两条鱼，给你烤鱼吃。”柳平站起来道。
　　“行吧，搞快点，肚子饿。”老道悻悻然道。


第三百五十三章 所谓圣人
　　天已黑。
　　满天繁星。
　　月色照耀下，远处的村落冒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柳平和老道坐在田埂旁的野地里，升起了篝火，将几条鱼烤的金黄。
　　老道啃一口鱼，喝一口酒，显得相当快活。
　　柳平如今只有五岁，虽然已是筑基修士，但如今要修功德，五岁喝酒自然不成体统，只能默默喝着葫芦里的山泉水。
　　“师父。”
　　“嗯？”
　　“你说我要怎么积攒功德才够快呢？”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当然是救人最快啦，但我们又不知道哪里会死人，所以——慢慢来吧。”
　　柳平想了想，说道：“假如有人故意制造了一场大灾难，然后他再去拯救那些受灾的人，这样有没有功德？”
　　“哼！”老道冷笑道，“天道轮回，一切昭然，你想瞒天过海是不行的，必须要真正的功德——你以为这种刷分的行为能瞒过上天？”
　　“师父连刷分这种词都知道？”柳平意外道。
　　“当然，诸天万界，处处皆有文明，你师父我对人类各种文明都有所涉猎，自然知道的比你多。”
　　老道得意的说。
　　柳平陷入沉思。
　　遥想当年——
　　自己因为抗拒飞升，从不听师父讲天外天的事，所以也就不知道师父究竟知道多少。
　　现在看来，整个世界陷入黑暗戏剧之前，师父能提早察觉，及时帮自己做出安排，然后他自己跑路成功——
　　师父在这方面还是有一套的。
　　“那就只有老老实实的积攒功德了。”
　　柳平叹了口气，随意摸出几枚铜钱洒落在地上。
　　老道看了一眼那些铜钱，淡淡的道：“三万八千里外有人寻死，你救不救？”
　　柳平也盯着铜钱道：“还有一息他就要死了——看，他已经死了，我来不及救。”
　　老道放下烤鱼，抓起铜钱又是一洒。
　　铜钱叮叮当当的掉落在地上，重现显现出不同的面朝上。
　　“八万九千里外，有人生死决斗，要不要去救？”
　　“来不及，飞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看，所以想凭借救人积攒功德，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唉……”
　　柳平有些苦恼。
　　到底要怎样做，才可以积攒足够的功德？
　　没有功德，就无法呼唤六道的灵，自己也就创不出那套能战胜噩梦的武经。
　　忽然。
　　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的响动声。
　　师徒二人循声望去。
　　只见十几名手持兵刃的壮硕男子正从山路上转下来，眼看要朝那村庄奔去。
　　他们忽然看到这边的篝火，顿时停住脚步。
　　“你们二人是干什么的？”
　　为首一人吆喝道。
　　“算命的。”柳平道。
　　“在这里干什么？”那人继续问。
　　“我们路过此地，在此休息片刻。”老道拱手笑道。
　　对面几人看了看两人，只见这一老一小身形瘦弱，衣衫褴褛，手无寸铁，不由就放松下来。
　　“哼，没什么油水，杀了也没意思，走。”
　　带头的人道。
　　他身后一名瘦削男子拉住他，小声道：“张哥，别急，你看他们面前摊着一些铜钱。”
　　带头的张哥一看，果然篝火旁散落着五六枚铜钱。
　　他狠狠敲了敲瘦削男子的头，喝道：“蠢货！本寨主乃是巡山的大王，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大买卖，难道几枚铜钱也要抢？”
　　“是，张哥说的是。”那瘦子连忙道。
　　张哥这才住手，朝那一对师徒喊道：“你们两个，把铜钱都交出来，免得我们要下手抢，明白？”
　　“你这不就是在抢么。”柳平喃喃道。
　　他随手一算，看了看这十几名手持兵刃的男子，又朝远处的村落望了一眼。
　　一行行燃烧的小字顿时浮现：
　　“你察觉了这群强盗的意图。”
　　“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你出手打败他们，救下村庄，你将获得一定的功德。”
　　柳平欣然从火堆前站起来，提溜着烧火棍着朝那十几人走去。
　　对面的强盗们察觉他的意图，纷纷起哄笑出声。
　　“小子，你拿那根棍子来是想干什么？”张哥抱着双臂问道。
　　“杀你们呀。”盲眼的孩童笑道。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
　　忽然。
　　又有两行燃烧小字浮现：
　　“注意！”
　　“不可杀生，否则功德必有损耗。”
　　柳平的手一顿。
　　对面一名男子抽出刀，说道：“这小子不听话，我送他上天去吧。”
　　他挺刀刺向柳平。
　　柳平随意一架，冲进人群将烧火棍舞了一个来回，顿时打得这群强盗人仰马翻，躺在地上鬼哭狼嚎不止。
　　——无一伤亡。
　　“咦？我每常说你身上杀性太重，今天这是转性了？”老道惊奇道。
　　只见柳平举着烧火棍一动不动，仿佛遇到了什么难题。
　　不杀这些人。
　　他们伤势恢复后，早晚会再去劫杀他人。
　　杀了这些人。
　　自己的功德有亏，不划算。
　　到底要怎么办？
　　他细细想了一回，朝老道喊道：“师父，我算一算这些人的命数，假如他们以后会杀人，我就杀了他们，这样不算功德有亏吧？”
　　老道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坐在火堆前摇着扇子，眯眼说道：“命数是会变的，虽然你现在算的是如此，但谁能保证以后不出变化？”
　　柳平叹气道：“我就怕这个。”
　　“且不说有人能悔过改命，单只说你因为一个人将来可能会杀人，所以现在就提前杀了他——这好像也有些站不住脚。”老道继续说道。
　　柳平将烧火棍插在地上，望向满地打滚的强盗们。
　　他苦恼的抓抓头，问道：“那个张哥，你们为什么要当强盗？别说谎，你知道我们是修行人，你一说谎我就知道，我会杀了你。”
　　张哥匍匐到他面前，连连磕头道：
　　“仙师在上，小的们家乡发了水灾，田地都被冲了，牛羊皆死，实在活不下去了呀！”
　　柳平略一感应，这人竟然说的是实话。
　　“仙师在上，小的说的确是实话，如果有饭吃有田种，谁愿意当强盗啊！”
　　张哥继续磕头道。
　　柳平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他大声道：“师父，我有点谱了。”
　　“哦？说来听听？”老道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应声道。
　　“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我们不必到处跑着救人，只需要让人人吃饱饭，有地方住，有生活可以过，所有生灵各得其所，各安其命，自然就能获得功德。”
　　柳平大声道。
　　老道抚掌笑道：“这是个办法——但你如何实现这件事？”
　　柳平这时一念通，百念通，随口就说道：
　　“先一统天下，然后创一套人人可修行的功法，不拘是何等资质，皆可修习，唯除不善，唯除不诚。”
　　“你要创一套善法，那可不是说着玩的，古往今来，几乎只有超凡入圣之人才可能做到。”老道说道。
　　超凡入圣——
　　柳平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
　　自己从噩梦层前来，先是在那段空白的历史中与众灵相会，又与噩梦生物战斗，最终落在此处平行世界。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创造一门超凡入圣的武经。
　　也许所谓的超凡入圣并非是指武经有多强，而是指它能利益广大众生，令一切有情众生皆可脱离苦楚！
　　那么。
　　圣人之境——
　　它也并不是指实力有多强，而是他对世界作出了怎样的贡献，又是如何教化众生的。
　　柳平站在原地不动，只觉得整个人如醍醐灌顶一般，彻底明白了所谓“归藏最胜武极经”的内核。
　　一念及此，柳平眼前顿时冒出一行燃烧的小字：
　　“你已经获得了‘暮光之拥’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