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目光。除非他就在这一群丧尸里。
昏暗的光线下,丧尸都是军人打扮,也有龙骑军的玄氅兜帽,一片混乱中,并不能确认谁是人谁是丧尸。
盗曳已经半跪起来,准备好了牙刀。刀刃下淌下一滴乌黑粘滞的血,滴答,落在丧尸的脑袋上。
那丧尸闻到血味,被激发了狂性,张开利齿就朝上狠咬,却不料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皮囊清油。那丧尸呆怔了一刹那,谢源默然地将火折子扔了出去,石柱上立马像盘了一条火藤,狠狠地抽打在它们已经凋萎的皮肤上。盗曳几乎不用他说,便拉过他疯狂地朝井口狂奔。
一百步。
五十步。
三十步。
十步……
“嗖!”
盗曳发出一声惨叫,手腕处瞬刹爆出一篷血花,身形一歪单膝跪倒在地。谢源被跟着甩了出去。但是他很快就笑起来,空旷的空间里满是他冷清的低笑,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盗曳努力扭过头去想拔出那支箭,可是箭路太霸道,钉穿他的手腕之后还狠狠扎进了底下的石蔓地上。他动弹不得。
“够了!”谢源低吼,看着背后的修罗场。无数的丧尸在幽暗的地底手舞足蹈地低声怒吼,却对焚烧着身体的地狱业火毫无办法。谢源带的是鲸油提炼的清油,本来是想比照北门的邪火,没想到派上了这个用场。
整条通路中都是滚滚浓烟。
“我知道先生在里头。”谢源冷冷道,“真是让先生见笑,以先生随随便便废人手腕的眼力,恐怕一开始就能钉穿我们的头颅吧?”
他撑起身,拔出匕首,青而薄的刀锋贴地划过盗曳手下,把那枚入地三寸的箭簇划断。盗曳只觉浑身一松,身上的毛孔一瞬间涌出无数冷汗,把他浸湿。谢源给他比了个眼色,让他快走。
“既然一开始取得就是在下,现在就放此人一条性命,如何?先生有何教诲,在下洗耳恭听。”
浓烟里只有丧尸撕心裂肺的痛吼。
“快走!”谢源道。
盗曳畏畏缩缩地低下头去。
“还轮不到你陪我死。”他突然笑起来。
盗曳看了他一眼,想伸手去拉他,谢源却捂着膝盖往后一避,大喝道:“技不如人,还待如何?”
盗曳缩手,蹒跚上了井口。
“好了,现在没有别人了,你可以出来了。”谢源唇边浮起一丝浅笑,“不必再躲躲闪闪,对一个将死之人,你也畏惧么?我早就已经看出你是谁了。”
“是么?” 那人拈着一把齐人高的巨弓,从浓烟里走出来。
谢源掩袖轻轻一笑,仿佛坐在高台之上与人品花鉴玉:“只是一点小伎俩,希望先生不要见怪。我只是很奇怪,先生怎么能在死人堆里来去自如呢?”
那人不语,走到他面前摘下了面甲。
谢源的瞳孔紧缩。
“得罪了。”他抽出腰间长刀。
“哥哥,盗曳已经上来了,只是被浓烟熏得晕厥过去,怎么处置?”
“不必理会。”
“……虽然谢左使一死,姬叔夜那个狗贼也会死,但是……”
“没有但是。走。”
“现在?”
“帝都卿使团在五十里外的亭溪驿等很久了。”
“可是哥哥!我们还没有看到谢左使的尸身!”
“你是怕我做手脚么,蠢材。他还没有这份面子。”
陆铭扒着房檐,眼色沉沉。从他的角度只看得到塔尖的火苗。这明明是一座石塔,却硬是被人点燃了。此时,冰冷的石塔像是冲天的火柱一般融在火海里。
陆铭猜就是这两个人。
而且似乎跟谢源有关。死……难道说谢源也在里面么?
他只是回来看看有没有那个黑衣人留下的证据,看看,被他遇上了什么。死断袖离了他能成么?心急如焚的陆铭稍稍找到了一点安慰。
这两人的声音很熟悉,但是他一时想不起来是谁。这里是逆风,火势把低声絮语扭曲了。
待两人驾马离开,陆铭轻飘飘地落在塔边,热浪扑面,额发迅速地蜷曲。
细看,塔基旁竟堆着三尺厚的柴堆,足足堆到两层窗口,黑黝黝的焦柴还散发出一股鲸油燃烧的独有恶臭。
他扯下袖边浸在水壶里,捂住口鼻,狂奔进去。里头浓烟滚滚,陆铭喊了好几声,没有回答,快要绝望时脚下一绊,只听底下呜咽出声。
“盗少!”
盗曳咳嗽了几声。陆铭赶紧摇了摇他的肩:“盗少!阿源在哪里,啊?他在哪里?咳咳咳……”
盗曳昏迷不醒,丝毫没有神智。
陆铭看看手边冒出滚滚浓烟的井口,咬牙扯下腰带,一头系在井边,背起盗曳就往外摸索,闭气不息。石塔中有很多木梁,这时候纷纷掉落下来,拦了去路,陆铭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觉得里头越来越热,汗迷了眼睛,刺痛又昏沉。待走到外头,已经过去了一刻钟,他来不及吸一口气便顺着腰带往回摸,突然发觉腰带一震!
有人!
“阿源!”陆铭飞跑过去,只看到浓烟中,一个奇怪的轮廓撑着井口跳出来!
四条腿!胳膊上长两个瘤!头上长个弧形的尖角!
陆铭心想妈呀,这他妈是什么怪物,下意识顶剑出鞘,怀人铮然剖开浓雾,朝黑影飞去!
只听见一声弦崩,短剑叮当落地。陆铭这才发现那个所谓的尖角当是一把背着的巨弓,被攻击的那个高大身影没有办法腾手保护自己,只用巨弓挡他的剑路。陆铭立马意识到,那个四条腿两个瘤,分明是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立即像是发疯的狂兽一般冲了过去!
那人发出低沉如阴曹的冷笑,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刀……
陆铭欺近他的时候,发现一双血红的眼戏谑地看着他。那不是活人的眼。
“我是杀不死的,呵呵。”他低声说,被割裂而脱落的下颔一颤一颤。
陆铭飞跃而起挑落一根巨木,那人一拳砸碎,从飞屑中跳出。看似沉重的铁甲完全没有影响他的速度,他背着谢源与陆铭在房梁中弹跳过剑,居然不输他的灵巧。陆铭的剑快,却因这快而无处蓄力,没有吃到许多好处。倒是那人的大刀,刀刃长达两尺,片片要取他的性命,不多时就在他身上留下不少伤口。
木梁摇摇晃晃,显然是要坠了。陆铭咬牙,在过肩的一瞬居然硬生生用腹部撞上他的大刀。那人尚有人的感情,不免很是惊讶,就是这一愣神被陆铭乘机奋剑,劈掉了他握刀的手。刀刃接近刀柄处是最厚最钝的,他的剑短,如若不这样自戕,根本凑不到他跟前——现在浓烟如此之大,他根本没有余力用内力灌注剑气。
眼看那人连着肩膀被削去了一大片,他居然只是轻飘飘地赞了声好剑法,抽出另外一把刀来朝陆铭飞扑而去。陆铭大骇,他腹部的伤口虽然不深却很长,血流得已经站不稳了……
“该死了。”一直软绵绵垂在那人胸口的手突然暴起,抽出他腰间的刀划出一道完满的青光,噗地没入他的胸口。陆铭看到那手腕轻捷地一转,捣碎了他的心脏。
那人在他面前一尺远的地方缓缓跪倒……陆铭没有时间看他的表情,拄着剑站起来拉过谢源,奋力跳下房梁,朝出口奔去。
两人都是重伤。谢源吸入了过多的火烟,杀了那人之后就失去了浑身的力量,连意识都弥散了。陆铭在不停坠落的木石中穿行,因为抱着他而突然生出无畏的勇气。他不怕燃烧的大火,也不怕落石。谢源握着他冰凉的手,让他觉得他们两个很近,他甚至希望这段路永远不要走到尽头。
门前似乎有人的喊叫,陆铭欣喜地冲出去,他看到了不一样的、温暖而非灼热的光亮。但是这时候,大梁突然松动,像是一匹火做的瀑布,兜头兜脸地淋下来。他根本来不及想就把谢源扔了出去,只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火光,想着,看,终归还是有终结的。
“别进去!塔快要塌了!”
龙夜吟踢开柴堆,按着刀往里走,却见一团黑影突然飞了出来。他劈手抄过:“谢源!”
“接到人就快出来啊!”嘤嘤在外头跳脚。
龙夜吟赶忙后退。刚退出一步,整座塔就被火舌摧枯拉朽地毁去。
“陆铭呢……”
龙夜吟按住他的手:“没事,我已经差人去追他了,睡吧。”
一三九、烤熟了的熊孩子
谢源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死过一场。他一动,旁边的姬叔夜就醒了,俯下身来按了按他的肩膀:“想喝水么?”
谢源还没有点头,他就转身倒了一海碗的水。大概有平时陆铭吃饭的碗大,跟个脸盆似的。
“要多喝点呐,否则……”他无奈地撑起谢源的脖颈,喂下水去。谢源看现在的晨光还是半夜,润了润嗓,便忍不住问他怎么在这里,“你身体不好,他们怎么让你守着?”
姬叔夜勾手碰了碰他苍白的脸颊,苦笑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哪里还敢不好。”
谢源看着他黯淡的神色,刚想安慰他,不过是膝盖被射了一箭,谁知一动,整条腿都麻得很。姬叔夜正给他压被角,感觉到他的动作,隔着被子轻轻拍了一下:“是蝰蛇毒啊……太烈了,这里解不了,我只好先点了你的穴。源,这里总归不是我们的事情了,跟我回宫里慢慢解,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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