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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离于爱 [出版] (青衫落拓)



我欣赏着许可脸上的表情,她好久缓不过来:“为什么会这么……热闹?”

“你想看真正的热闹,要等天黑过来,这里会先开流水席,然后有个戏班子过来表演,唱流行歌曲,演小品,通宵守灵开几桌麻将。”

“这不是干扰亲属的哀悼吗?”

“本地风俗就是这样。特别是陈老太太这个年纪的老人,去世称为‘喜丧’,亲属觉得办得越热闹越能表达孝心。”

“可是……”她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至少把地打扫干净,弄得整洁一点比较好吧。”

“三天之内不可以做清洁,到送去火化才允许打扫。”

“然后呢?”

“然后还要‘做七’,就是从去世那天算起,每七天一个周期,子女集中上香祭拜,师傅负责推算哪天‘犯七’,需要做一个特别的仪式,相当于化解冤孽超脱上路的意思。到第七个七天满了才算‘出七’,再就只需要第一个农历新年接受亲友吊唁,元宵节后移出灵屋,清明扫墓,七月半盂兰盆节时烧纸钱。”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规矩?”

我笑:“小时候我爸不放心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出来做事总带着我,我看得太多了。我如果是男孩,大概会顺理成章接他的班。对了,大城市里怎么办丧事?”

她沉默片刻:“我母亲半年前去世,登讣告后,至亲好友在家里开了一个小型追思会,她是妇产科医生,单位在殡仪馆开了追悼会,除了同事朋友,还有她以前的患者过来送行,火化之后送到陵园安葬。”

听起来确实肃穆得多,更具备葬礼应有的仪式感。可是我从懂事起,就看着眼前这样喧闹的场景一次次上演,对于死亡,我早已经麻木。我过去把大衣递给爸爸,接受旁边大婶的打趣,谢绝留下来吃饭,走了出来。

“你们有你们的风俗,我不想表现得矫情,可这场面我有点接受不了。”

“并不一直都是这么喜庆的。如果你想看庄严的画面,可以明天上午来看出殡前的路祭。老实讲,我爸在那时候还是蛮感人的。”

在买完衣服回家的路上,许可一直沉默。

必须要有一颗足够柔软的心,才能如此易于伤感吧。而一个三十四岁的女人要让心保持柔软,前提就是被一直保护得很好。想必她出身于良好的家庭,从小到大被爱包围,受最好的教育,读最好的大学,毕业后有上佳的职业,然后被一个好男人追求直至结婚,所以才会放大自己的情绪。

等我到了她那个年龄,大约已经刀枪不入了。

可是真的刀枪不入又有什么可恭喜的。这么一想,我也意兴阑珊了。

“我不想打探什么,许姐姐,所以我只问你一次,当然你可以不回答。”我在院门前站定,“你来这里,住进我家,并不是带着心事随机走到某处停下,对吗?”

她踌躇片刻:“你太聪明,小航。没错,我是拿到你家地址特意找来的。”

我的心再度提紧,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为什么?”

“据我猜想,”她一字一字地说,“你的爸爸,何伯,应该也是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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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许可,她也看着我,一脸紧张,仿佛在等我点头认可她的身份。我说:“这里风大,你进去吧。”

她茫然:“那你呢?”

“我出去走走。”

我丢下她径直走开,其实并没走远,只是过了小街,到对面洪姨家里。

洪姨烧的猪蹄非常好吃,肥而不腻,软糯入味,我一口气吃掉了大半盘,弄得满手满嘴都是油光,她看得眉开眼笑。

“我还以为你再不肯来我家吃饭了。”

“谁说的,闻到烧猪蹄的香味我就自动过来了。”

“不生我的气了吧?”

我笑:“我从来不对跟我讲真话的人生气。”

“我都说我当时醉了,你再这么说,你爸越发不会理我了。”

“好了好了,你喝多了,讲什么都不作数。”

洪姨做松一口气状:“你这么想就对了。你爸可是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吓得我这段时间都只能趁他不在再去你家串门。”

我从小就知道我生活在一个跟其他人不同的家庭里。

我爸爸是一个“师傅”,更准确地讲,他料理丧事。这职业不怎么上道,收入也只够维持生活而已,可是他身材高大,模样不差,说话声音低沉好听,谈吐举止之间有着不同于周围男人的气质,女人缘一向颇好,不要说邻近乡里的中年妇女,连洪姨这样有一份正经工作的寡妇也对他很有好感。他不是本地人,大约二十年前和张爷爷一起过来定居,张爷爷倒是出生于本地,不过一向四处游荡不定。在张爷爷的撮合下,爸爸与他老家的远房侄女结了婚,但两人感情平淡,不到两年便离婚了,身边却突然多了个刚出生的婴儿——那便是我,别人问起,他坦然说是他女儿,再无其他解释。

我当然不会是张爷爷侄女生的。她后来再嫁,过得不错,还带着孩子来走过亲戚,见到我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到我懂事的时候,听到邻居老太太、大婶们的一个说法:我是他与某个丈夫南下打工的已婚女人生的孩子,被他抱回来养活。非婚生这个身份当然不大妥当,不过我们小镇子的道德标准颇有弹性,一方面大家的观念都十分保守,强调家庭稳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鄙视所有不合规则离经叛道的事情;另一方面又抱着相对宽容的态度。不太离谱的丑闻非常适合拿来作为闲话主题,供他们带着优越感嘲笑、谈论,等新的话题出现,没人会揪着陈年旧事不放。

最有发言权的当然是张爷爷,我爸一直与他生活在一起,就算与他侄女离婚,也没见两人交恶。可惜他长年酗酒,以前最爱跟我闲扯他那些不着调的学问,比如相面、看手相、摸骨、占卜、研究生辰八字和风水,到我开始关心身世问题时,他老年痴呆症也初现征兆,偏偏又有糖尿病,唯一关心的事就是食物,讲起话来颠三倒四,答非所问,严重时还会问我爸爸和我是谁,当然不可能讲清楚我的来路。

我直接拿这个故事去向我爸爸求证过,他面无表情听完,冷冷地说:“叫你练琴你不练,叫你临帖写毛笔字你说手疼,成天跟那些三姑六婆混一起,听这种无聊的东西,长大也会成个碎嘴子。”

他到底没有直接回答我,我也突然失去了追问的兴致。倒不是怕他骂我,他对我好得有些放任,最严厉的时刻也不过是那样沉下脸来说几句而已。只是我突然意识到,我想证实什么呢?有一个背叛家庭跟丈夫以外男人生孩子的女人当母亲,绝对算不上光彩的事,她如果不想承认,我似乎也不必非要找她出来相认。

我再长大一点,成了一个众人公认尖刻而略为古怪的孩子,喜怒无常,说翻脸就翻脸,就再没多少人拿我当面开玩笑谈起这件事了。

说来说去,我有一个有趣的、跟别人不一样的父亲,他对我很好。我目光所及的那些完整家庭过着沉闷无聊的生活,并没太多值得我羡慕的地方。总之,我没觉得没有母亲是多大的缺憾。

今年我考上大学,临去省城之前,爸爸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邀洪姨过来一起给我饯行。我们都喝了他自酿的杨梅酒,他看上去很开心,放量喝醉后睡着了。洪姨也喝高了,和我躺在院子里的大竹床上闲聊,说起我高考近乎超常的发挥,洪姨叹气:“他没白把你捡回来,小航。”

我一下僵住。洪姨兀自不觉:“你是有良心的孩子,好好念书,以后工作了,可要好好孝敬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缓缓坐起来,哑声问:“这么说我根本不是他亲生的?”

洪姨已经醉得迷迷糊糊,嘴里只发得出单音节的“嗯嗯哦哦”,再没回答我什么。

等第二天她清醒过来,矢口否认讲过这话,我爸更是毫不客气地说以后再不会欢迎她来我家了。可是我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信口胡说。

所以趁丈夫出门在外跟师傅鬼混的出墙农妇只存在于想象之中。在你并没有期待的时候,真相来得就这么简单,几乎像个玩笑。

然而,有什么玩笑能如此有效击溃一切。

“洪姨,你要是我妈就好了。我可以名正言顺天天让你给我做好吃的。”

“是不是你妈有什么要紧,你只管天天来吃就是了。小恪不在家里,我一个人不管是做还是吃都觉得没意思。”

“你为什么不跟我爸结婚啊?”

“好好吃东西,别没大没小的。”

“我讲认真的,洪姨,你以前明明对他有意思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不会是嫌我拖油瓶吧。我很知趣,不会妨碍你们。”

“什么拖油瓶?”她啐我,“我带着守恪,人家看我不是一样?”

“那就是嫌他没一份正经职业咯?”

“有什么好嫌的。他的职业是有点……不过我早过了虚荣的年纪,并非要男人有个看着风光的工作。自食其力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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