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翊满不在乎地说:“不就是一点疹子吗?哪用这么麻烦,你给涂点药睡一觉就好了。”
左宁薇不理他,将药膏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放,站了起来,走到门口。
见状,贺翊连忙撩下衣服,站起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没事的,只是有点痒而已。现在这么晚了,这镇上估计也没什么好医生,明天回县城再去看吧。”
左宁薇心里清楚,他说的都是实情,这个时间点在这偏僻的小镇确实不好找医生。只是,一想到贺翊那几乎没任何干净地方的后辈,她动摇的心瞬间又坚定了下来,执拗地说:“不行,你一定得去看医生,咱们去找杨东,他肯定知道上哪儿去找医生。”
见拗不过她,贺翊只好答应:“行,我去找杨东,大晚上的,你就别跟来了,在屋子里等我的消息吧,我带着手机,有事情会给你打电话的。”
不知道就算了,亲眼看到他的病,左宁薇哪还睡得着啊,她拿起钱包和手机:“别说了,我陪你去。你的病这么重,很可能要打点滴。”
左宁薇从背包里翻出一件长外套披在身上,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往楼下走去。因为担心杨家父子还在院子里说话,两人故意加重了脚步声。
果然,听到客厅里传来的响动,杨东先一步走了进来,打开灯,不解地看着左宁薇与贺翊:“贺先生,你们这是?”
左宁薇指了指贺翊的裸露在外的胳膊:“他长了疹子,很严重,杨东,麻烦你带我们去看一下医生吧。”
“哦,好,”杨东瞥了一眼贺翊的胳膊,看见上面那一大片红疹,立即转身往外走,“你们跟我来,镇上只有两家小诊所和一家卫生院。晚上卫生院的医生都回家睡觉了,只能去诊所了。”
“行,只要能看病就可以,麻烦你了。”左宁薇客气地说。
杨东抓了抓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们到了我家,我是东道主,应该的。”
走到门口,杨雪松掐灭了烟,迎了上来,看向左宁薇与贺翊:“怎么啦?”
“贺先生生病了,我带他去看医生。”杨东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
杨雪松点头:“好,那去吴老七那里吧,他的医术还可以。”
“嗯。”杨东应了一声,低垂着头闷闷地走了。
显然,父子俩还没谈拢。
左宁薇与贺翊和杨雪松打了声招呼,杨雪松很和气,让他们先去看病,缺什么东西,让杨东打个电话回来,他给拿过去。
两人谢过他,匆匆出了杨家的小院。
吴老七的诊所是一座两层楼的小房子,沿街而建,离杨家不远,步行只有两三百米。这个点,诊所早已经关门了。
杨东熟门熟路地跑到诊所门口,用力拍了拍卷帘门,拍得卷帘门哗哗哗作响,过了一会儿,卷帘门里传来一道带着睡意的声音:“谁啊?”
“七叔,是我,杨东。”杨东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很快卷帘门一侧的小门打开,白色的灯光从里面撒了出来,紧接着一个披着外套满脸倦容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拍了一下杨东的肩:“好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杨东憨憨一笑:“就昨天刚回来,七叔,我朋友生病了,浑身长满了疹子,麻烦你给看看。”
“进来吧。”吴老七打量了左宁薇与贺翊一眼,转过身,领着大家进了诊所,然后坐到看诊台旁,示意贺翊坐下,然后问道,“哪里不舒服?”
贺翊撩起袖子,将胳膊伸了过去。
见状,左宁薇连忙补充道:“医生,他的背上也全是这种疹子。”
吴老七瞥了贺翊一眼:“转过身,把背上的衣服掀起来我看看。”
贺翊听话地照做。
“贺先生,你这……你怎么不早说,”杨东也被贺翊背上的疹子给骇了一大跳,他连忙问吴老七,“七叔,贺先生的病没大碍吧?”
吴老七没说话,示意贺翊放下衣服后又问他:“其他地方呢?大腿、小腿、胸口、腹部有没有疹子?”
贺翊瞥了左宁薇一眼,有些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好在,吴老七没有让他脱了裤子,只是说:“你这应该是过敏了,你自己知道自己对什么过敏吗?”
贺翊摇头。
“以前不曾过敏?”吴老七狐疑地瞥了他一眼,继续问道。
贺翊点头:“不曾,这是第一次。”
吴老七有些无奈,第一次就这么来势汹汹,过敏成这样,真是棘手啊,而且不找到过敏原,治标不治本。
“你仔细回想一下,最近一天内,你都接触了什么,可能导致你过敏。过敏除了药物治疗,还要隔离过敏原,否则很容易复发。”
食物、灰尘、花粉、药物、细菌、纤维制品、金属制品等都可能引起过敏,这范围太大,左宁薇与贺翊都想不出来。
吴老七见他们的模样就知道了答案,他摇摇头,看向贺翊有些发红的脸蛋,眉心一紧,从抽屉里拿出一支温度计递给了他:“量量体温。”
左宁薇侧头,瞥了贺翊一眼:“你发烧了?”
“好像是有点热。”贺翊含糊不清地说道。
他接过温度计,夹在腋下,过了几分钟,逃出来递给了吴老七。
吴老七将温度计举到灯光下,只见水银柱里那条红色的线爬过了39,往40的方向蔓延。
“高烧,39.6,你今天是不是淋雨了?”吴老七问道。
贺翊还没回答,杨东已经抢着说了:“是的,贺先生今天淋了一场雨,头发和衣服都淋湿了。”
吴老七颔首,一边埋头写字,一边道:“我给他开点抗过敏的药,先口服了,然后再打两瓶点滴,这几天饮食清淡点,忌辛辣。”
几人都不是医生,也不懂这些,只能听他的。
吴老七起身从药房里拿了一盒药出来,递给左宁薇:“一天三次,一次三粒。”
杨东忙去旁边的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递给了贺翊。
这家诊所一共两间屋,一间是药房,一间隔成了两半,前面是诊室,后面用帘子隔开,作为了临时的病房,以供镇上的病人打点滴用。
杨东先进去打开了灯,随后贺翊与左宁薇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说是病房,但其实只是个简陋的输液室而已,屋子里并排摆放着三张有些破旧的单人沙发,沙发旁杵着一根不锈钢的杆子,杆子上方有几个挂钩,这就是简易的点滴架。
吴老七拿了一大一小两个瓶子走了进来,然后将两个瓶子挂到了输液架上,找出针头,冲贺翊点了下头:“手背生出来。”
贺翊听话地将手背伸出来,平放在沙发的扶手上。
吴老七找到贺翊手背上凸起的血管,手脚迅速地将针扎了进去,然后调整了一下点滴的速度:“行了,滴完这瓶小的,你把这个开关打开,全滴完了叫我,我在二楼睡觉。”
说完背着手上了楼。
吴老七一走,杨东无措地看了看贺翊,又瞅瞅左宁薇,好心地说:“宁薇姐,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照看贺先生。”
贺翊也说:“让杨东送你回去吧,我这只是小病,不碍事的。”
左宁薇翻了个白眼:“不用了,回去也睡不着,我在这里看着你。杨东,麻烦你跑一趟,回去把你的外套给贺翊带一件过来,好吗?”
初秋时节,晚上的气温比较低。杨东摸了一下胳膊,感受到胳膊上的凉意,连忙点头:“好,你们等一下,我这就回去拿。”
说完,拔腿就跑了。
左宁薇看得好笑,扭头问贺翊:“他也是你们公司的员工吧,怎么看起来这么实诚单纯的样子,他做什么的?”
“他好像是去年进公司的,安大毕业,在公司做程序开发,听说技术还不错。”贺翊知道这么多也是因为半路上私底下问了方庆。
左宁薇颔首以示了解:“初入社会的年轻人,又是个技术宅,难怪了,不过他这性格跟文心倒是很相配,两个都很单纯,有什么事都写在脸上。”
贺翊不是个热心的人,自然不会关注这些,所以他完全搭不上话,只能沉默。
左宁薇也没想过贺翊会跟她讨论这些,说了两句了住了嘴,转而凑到贺翊面前问他:“你仔细想想,你是接触了什么之后才开始过敏的?”
今天大伙儿一直一起行动,所有人都没过敏,就他一个人过敏了。贺翊自认为自己不是过敏体质,那与大家不同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劣质T恤,上面还隐隐带着一股淡淡的刺鼻的味道,他不大确定地说:“会不会是这件衣服?”
左宁薇吸了吸鼻子,确实,这件衣服上的味道太浓了。她瞥了一眼贺翊:“这衣服一般要洗过再穿,算了,我发信息给杨东,让他再给你带一件T恤和一条长裤过来,待会儿我先出去,你找个机会把衣服换了。你先忍忍,明天回了酒店就能换上自己的衣服了。”
贺翊现在也顾不得讲究了,这种浑身长疹子的感觉真的糟糕透了,难看不说,还痒死了。
见他没反对,左宁薇拿着手机发了短信,很快杨东就回复了她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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