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逼迫无疑会是有效的,宋志家人都认为宋志这下该妥协了。
谁想得到,一向性情温吞,乖顺听话的孩子第一次选择了不妥协!而是直接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之后,带上家里省吃俭用存下来的几百块钱,坐上了北上的列车。
他,带着襁褓里的孤女,离家出走了。
……我见她第一眼,就认出她是谁的孩子了。
……她和她长得这么像,尤其是那双眼睛,透彻得像柳林湖里的水,映出我和她有过的美好岁月。
宋志的委托信件写得比苏辛见过的任何一封都来得情意绵绵,苏辛是忍着鸡皮疙瘩看完的,但不可忽视的是,这些深情饱满的字句里,也藏了不少有效信息。
比如,这个“她”。
由于那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煽情比喻,苏辛见到徐清时,也仔细看过她的眼睛。
可事实却是,那眼睛再是明亮透澈,眼底的沉重沧桑却如何也掩盖不住。
徐清老了,也世故了,被繁华都市迷惑过,再是归隐在市井里,守着一间小小花店,也无法抹灭她曾经以身侍客,谋得生活的事实。
“为什么要去找徐清?”
暗门之后居然是一条和后廊平行的另一条廊道,苏辛和唐知眠一前一后在蜿蜒回转的廊道上走着,两人因为先前的不悦,一直没有说话,走出一段路后,倒是唐知眠打破了沉默。
“秘密。”苏辛扬唇笑了笑,“唐知眠,人都是有秘密的,你不也是有很多秘密吗?”
“嗯。”
这坦诚得有些没劲,苏辛反问他:“那你又为什么安排小蚊子去套铁三?”
不等唐知眠回答,苏辛立刻接话道:“噢,算了,你一定会是这也是秘密。”
“铁三曾参与非法拳击被片区警方抓捕,逃逸途中杀死了一名警察,拿命警察是欧胜的哥哥。”
“铁三被欧盛打败后,消失了很多年,近期突然出现,还肆无忌惮地在S市出没,显然是攀上一尊大佛了。”
远离的所有嘈嚷的人声和喧闹的音乐,廊道里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唐知眠语调不紧不慢,短短几句,已将多年的纠葛情仇尽数阐述。
咦,交代得这么清楚?
苏辛感到意外,比起唐知眠,她的闭口不提会不会显得太小气了?
她斟酌半晌,尽量挑了些无关紧要的回答:“有人拜托我将徐清劝回去给他当老婆,我收了人家的钱,只好操心一下了。”
唐知眠眸光微闪,依然是不疾不徐的语调:“进了唐氏,就不用做兼职了。”
苏辛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到!
去你的兼职!
这话要是被那些人听到,唐知眠是要被扎小人的!
她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了,反正在她彻底结束委托生涯之前,也不打算和唐知眠摊牌。
苏辛难得没有顶嘴,唐知眠的眸色更深了些。
两人再次无话,又走出一段之后,苏辛侧耳听了听,压低声音:“有水声。”
……
“你先去洗个澡,我得回家一趟。”
纪俞宁完成千里救男友的副本后,保险起见,将莫小巴带回了自己私人住处,这里是她瞒着纪家二老偷偷买下的,正所谓狡兔有三窟,她纪俞宁大概已经挖了五六七八个窟了。
而这种挖窟行为,归根结底是因为家里逼婚架势简直堪称致命了。
“对了,莫小巴,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我回去见公婆?”
“咳咳!”小巴险些被口水呛死,抱着衣服回头看着她,“你能不能矜持点?”
为什么他认识的女的,一个比一个大胆?
早知道就不要招惹纪俞宁了!
但不知怎地,看着纪俞宁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失望,他又觉得于心不忍。
“我这不是还一事无成嘛……等我建功立业了,一定风风光光娶你!”
小巴只是随口说说,但他却没想到,等他终于功成名就的时候,明明出身高贵,却一心只想嫁给一无所有的自己的纪俞宁,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傻乎乎的笨女人了。
第四卷 当一切成为习惯 第52章 死在哪里没区别
苏辛的五感经过训练之后,已经十分敏锐,她说有水声,果然往前再前进一些,那涓涓潺潺的水声便更加明显了。
像是一个空旷的地界里,偏高处落下的流水积蓄成泉,流动的节奏十分温和规律,空气中的热意愈强,苏辛渐渐觉得身上暖了一些。
“该不会是个大温泉吧?”苏辛和唐知眠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兴然。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感觉是在寻宝。”
长时间的行走,让苏辛脚后跟有点疼,她干脆脱下鞋子拎在手里,边走边计算着走过的长度和经过的拐角数量。
唐知眠一直跟在苏辛身后,所以苏辛并没有发现,他每走上一会儿,都会稍稍落后一些,此时也是一样,原先两人之间隔了不过一步远,她回头找他时,却见他站在五米开外,微扬起的左手恰好放下,神态平和,看不出端倪。
“你在干什么?”苏辛绕到他身后,仔细看了一圈,抓起他的左手翻了翻。
他的手掌比她大上许多,掌心的纹路清晰,线条分明。
苏辛一时没看出什么,便将自己的手掌覆上去,和他掌心相触,五指交缠,巧笑道:“一个人走太寂寞,两个人会正好。”
唐知眠闻言垂眸,深锐的视线攫住她眉眼间的明媚,不知为何,心底忽而发软。
他这一生,是注定孤独的。
他行的路,做的事,守的业,都是孤独的。
但这份孤独,早在经年累月的磨砺下,成了他熟悉至极的一部分,如果一直继续下去,倒也无妨。
一个人的生命如果无法选择如何开始,他合该有权利选择如何度过以及结束。
他早已习惯了二十七年踽踽而行的模式,何必再有所改变。即使世间人万种,也未必有人能适应他,他更无需费心去适应另一个人。
而苏辛,却是一个不可避免的意外。
她是他不能放任不理的责任,又是他必须妥善安放的存在。可他既回应不了她的热情爱慕,也不能像对待过去任何一个对手一样,赶尽杀绝。
唐知眠收回眸光,没有对她不按牌理出招的情话攻势做出回应,而是将左手收回,挽起袖子,露出腕上的一块手表。
样式普通的手动机械表,银色表盘搭配同色系的表带,表盘内的指针是螺旋式的,整体外观有别于市面上的花哨时髦,倒像是苏辛从前在苏老太爷那里见过的一块机械表。
但也只见过一次,后来便再也没有见过。
当时的苏辛才五岁,母亲苏梦兰一周前又病危住院,病情报告单在苏梦兰的几个弟弟手里转了又转,终于落到苏老太爷手上。
苏家原本也是人丁兴旺,苏正鹤之下有三个儿子,大儿子苏启重有一儿一女,二儿子苏启函则生了两个女儿,最小的苏启冕也生了两个儿子。
启字辈的三兄弟当年入伍从军,死于一场战争中,消息传来,三房媳妇悲痛欲绝,情深至重,当晚便一起自缢房中。
苏家一夜之间失去三个儿子和儿媳,多了三房襁褓孤儿,婴孩们的啼哭响了一夜,也让刚过不惑之年的苏正鹤,不得不从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颓然中打起精神来。
苏正鹤再次挑起整个苏家的重担,一手将几个孙子孙女抚养成人,更是将苏家百年基业于战乱中保全下来。
苏辛随母姓,原本就该管苏正鹤叫太爷爷,管启字辈的三兄弟叫爷爷,管他们的孩子们叫叔伯姑姑,但苏辛很快发现除了苏正鹤之外,多数人并不喜欢她这个“苏家人”。
二姑苏梦茵还没嫁往国外前,苏辛有一次不小心弄断她刚做好的指甲,被苏梦茵指着鼻子骂“贱种”。
尽管当时没多少人在场,苏辛却始终记得那女人用精致的指甲用力戳着她的心口,一下一下地,恨不得要将她整个人给戳破。
苏辛开始意识到,自己和苏梦兰在这个家里是不受欢迎的。
她渐渐地改了口,除了依然叫苏正鹤太爷爷之外,叔伯姑姑都改口叫成了舅舅、阿姨,叫他们的孩子们为表哥、表姐。
苏辛固执地想着,这样可以将苏家跟自己的关系拉远,总有一天,她会带着母亲远离这个毫无温度的家。
但在那之前,她和苏梦兰唯一能仰仗的只有苏正鹤。
苏正鹤那时候已经七十多岁了,孙子们个个成家立业,表现出优异的才华,也为他生下了天赋不错的曾孙曾女。
然而,再是老迈,苏正鹤依然是整个苏家的主心骨,威严犹存,却被这些晚辈合起来隐瞒苏梦兰的病情!
这无疑是在公然和他作对!
苏辛犹记得,当时的苏正鹤身板挺直地坐在太师椅上,被岁月洗礼而锐利非常的眼睛在低头不语的晚辈身上一一扫过,突然一拍桌面,抓起手边的报告单扔在地上:“废物!都是废物!那是我苏家人,是我苏正鹤的亲孙女,你们瞒着我是要将她置之死地吗!”
大舅也是刚得知消息,匆匆赶来,正好撞在了枪口上,但一心为苏正鹤的身体着想,还是出声安抚道:“爷爷,您别动气,医生说您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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