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那老人,便摇了下头,却朝着榕朔,露出了个和蔼的笑容。
手指着某一处,“不用了阿朔,你推我到那边便好。”
榕朔笑着起了身,然后将他推到了那里。
随即就有佣人端来了早膳。
榕彭祖伸手,想要拿起面前的勺子,可他的双手,却颤颤巍巍的,使不上来半点力气。
他的指尖每每触碰到勺子,那勺子就会掉落在盘子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
而榕昀,在见到这样的画面时,心里面忽然升起了一丝酸涩。
一直很强大的老人,在遭到这样的变故时,怕是承受不来的吧。
原本要离开的榕昀,便打消了要离开的心思。
迅速对老人身后的一名女佣使了个眼色。
女佣心一颤,立即懂了榕昀的意思。
连忙上前,将勺子拿在了手里,带着畏惧地轻声开口,“老家主,我来帮你吧。”
不得不承认,自己如今终究是成了那无用的人,成了榕家的累赘。
榕彭祖的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却并没有拒绝,冲着女佣“嗯”了一声。
榕朔坐在了他的身旁,不顾在场佣人的目光,轻笑着开了口。
“爷爷,九点半的时候会有医生过来检查你的身体,到时候,你要好好听医生的话。”
这话听着,像是孝顺的子孙说出来的。
可当这孝顺的子孙,成了榕朔时,在场佣人的目光,便渐渐变得怪异起来。
在榕家那么多年,不是不清楚榕彭祖对榕朔的态度。
那根本就不是一对正常的爷孙!
可诡异的是,榕彭祖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说了一声“好,爷爷知道了。”
佣人们,顿时被惊吓到了。
今日的老家主,举动太不正常了……
榕昀也明显愣了一下,可他的周身,随即就漫起了浓浓的戾气。
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一直垂着头的老人,突然咳嗽了一声,然后又咳嗽了几下,这才停了下来。
他对着女拥摇摇头。
女佣便放下了碗勺,又恭敬地站立在一旁。
榕彭祖此时的呼吸,渐渐变得重了。
寂静的客厅内,响起的都是他的喘息。
他喘了好久,才渐渐恢复了正常。
他扭头望向榕昀,嘴唇哆嗦了几下,似是要说什么,可最终也没能发出一个字音。
他的眼里,明显有着犹豫。
不止是他对榕朔的态度,他今日的举动,也极其地不正常。
盖在榕彭祖腿上的毯子,突然滑落到了地上。
他身后的女佣刚准备上前时,榕朔就淡淡地甩过去了一个眼神。
女佣被吓得一哆嗦,再不敢擅做主张了。
榕朔弯腰捡起了毯子,又盖在了榕彭祖的腿上。
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忽然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笑了一声,没说话,又回到了位置坐好。
而刚刚还犹豫不决的老人,此刻突然就下定了决心。
“阿昀,找个有空的时间,把那温绮念带来给我瞧瞧。”
他说完这话,便又咳嗽了起来。
双手紧紧捏着毯子,那脸,也涨的通红。
咳嗽声,听着很令人揪心。
榕昀也感到自己的心底,明显地闪过了一道酸疼。
可横在两人间的隔阂,却并没有让他将对老人的不忍,表露在面上。
在听到老人的话后,他只是愣了几下,随后就毫不犹豫地嗤笑出声。
“老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是不是想等她到了榕家后,便弄死她!我告诉你,你在做梦!”
他的语气咄咄逼人,像极了一把凌厉的刀片,狠狠地刺中了榕彭祖的身体。
榕彭祖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
可随后,榕彭祖又朝着他张口,眼里闪过不忍和心疼,似乎想解释什么。
不过一秒的时间,他的眸底,就又迅速地划过了一道惊慌。
他死死捏着毯子,那手背上都泛起了森白的骨节。
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后,还是缓缓开了口。
“阿昀,我已经老了,而且我这破身子,也不知道还能在这世上苟活多久。
你就当爷爷看开了,想要给那温绮念一个机会。她如果让我满意了,我不会再阻拦你们两个人。
你们想怎么在一起,便怎么在一起吧,爷爷再不管你们了。”
☆、第0446章 那只是个意外
他的声音听着很无力,还夹着一丝疲惫。
可榕昀却不敢相信他话里的真实性。
尤其是,今日很不正常的榕彭祖。
他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后,忽然轻笑出了声。
犀利的眸光,直直望向了榕彭祖。
“老东西,我不知道你又在计划着什么,但我很明确地告诉你,我是不会将她带到榕家来的。”
榕彭祖的目光忽然一哆嗦,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因为,我生怕这个肮脏的家族,弄脏了她!”
说完,榕昀再顾不得弄清榕彭祖的怪异,起身,连榕朔的一声“大哥”都没有再理会,就冷着一张脸,直接离开了客厅。
脚步声远去后,榕彭祖的肩膀,也彻底无力地垂了下去。
那佝偻的身子,看的身后的佣人,心底都泛起了一丝细细的酸疼,以及不忍。
这个强大的老人,竟也会有如今的一天?
造化弄人吗?
榕彭祖保持着这样的动作,不知有多长时间,直到余光瞥到,榕朔面前的那个盘子,空了的时候,他才轻咳了一声,然后又缓缓立直了身体,冲着榕朔说,“阿朔,送我回房吧。”
榕朔拿起餐纸,细细地擦拭了下嘴角,然后笑着起了身。
推着轮椅,缓缓离开了客厅。
榕朔将榕彭祖推到了书房。
一进书房,榕彭祖在外边维持出来的和蔼样子,一下子就消失了。
他双手撑在轮椅上,很努力地稳好了身形,然后走到了沙发处,坐下。
这一番简单至极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格外艰难。
他在沙发上重重地喘息着,却冷厉地扫了一眼仍眉目带笑的榕朔。
“我倒是看错了你,原以为你是跟你父亲一样的,却不料,你竟比你那个软包父亲厉害多了!”
听到他的话,榕朔依旧没有露出来一丝的不悦。
反而,他眉眼处的笑,变得愈发浓厚。
只是,从他嘴里吐出的嗓音,却染了一丝不甘和嫉妒。
“到现在了,你还在护着他!他到底有什么好,父亲袒护他,你也袒护他!”
说着说着,榕朔的胸腔,就渐渐变得起伏起来。
那双原本安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眸子,忽的迸射出了仇恨的光。
“母亲被父亲接到这个家,她本来就一无所有了,你还那样对待她!
可你同样也害了榕昀的母亲,你为什么还袒护着榕昀!那我呢,你害了我的母亲,那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他的语气,近乎指责,每一字,都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而榕彭祖到了嘴边的话,在听到榕朔的指责后,忽的又咽回了肚中。
他的指尖,忽然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来。
可终究只化作了一道无奈的叹息。
他缓缓抬起头颅,望向了榕朔,颤颤巍巍地开了口。
“阿朔,你早该知道,我从来没有针对过你的母亲,她的死,是个意外。”
“呵,意外?”
榕朔就像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忽的嗤笑出声。
他胸腔里的那股子仇恨,随之更重了。
看着这般仇恨的榕朔,榕彭祖忽的渐渐感到悲哀。
他是个成功的榕家家主。
可他同时,也是个失败的长辈啊……
他的两个孙儿,竟然恨他恨到了如此地步……
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最终,他也只是轻轻蠕动了几下唇瓣,可所有的话,却还是被堙没在了他的口腔里。
榕朔见他垂下头,默不作声,胸腔里忽的涌出来一股愤怒的情绪。
紧紧地捏着拳,再不掩饰此刻的情绪,嗤笑了一声。
“爷爷,你可要将大哥的事办好,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我会不会对你的好儿子,做些什么!”
“他可是你父亲!”
“呵,父亲?他既然从来没有把我当儿子看,我又何必还要拿他当父亲!”
那年迈的头颅,无力地垂着,榕彭祖的眼底,划过一道重重的悲哀。
“阿朔,你先出去吧。”
老人坐在沙发上,那佝偻的身体,却渐渐有凉气从他身上冒了出来。
余光瞥到榕朔依旧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便又将话重复了一遍。
“阿朔,你先出去吧。”
耳边划过一道很轻的笑声。
然后,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房门被打开,随后又被人关上了。
榕彭祖还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可他的思绪,却被榕朔的话,带到了很多年前。
那个在姜谷珊死后,被阿炎无缘无故带到榕家的女子。
原碧槐。
一想起那个美得空灵的女子,榕彭祖的耳边,便恍惚地响起了一道娇俏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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