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惺忪着抬头,居然见手臂上被人写了斗大的“陈晨”两个字。
肇事者反坐在她办公桌旁的凳子上,一手拿笔,面无愧色地对她笑。
韩梅都傻眼了,问:“你干什么?!”
趁着墨迹未干,她赶紧擦掉。
陈晨一脸得瑟地:“别费这个心了,这是油性笔。”
又说:“我得给自己的所有我做个标记啊!作业本还要写名呢。”
谁是他所有物呀!
而且只有小学生才会在抢到的苹果上立马咬一口,小猫小狗才会在新占来的地盘撒上泡尿吧!
害她快40度的大热天里,穿着件长袖外套,室内室外地不敢脱。
都说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韩梅悄悄把袖子又往手背上拉了拉,不料却轮到面颊上忽然一凉。
韩梅这下连装睡都忘了,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紧张之下,连木凳带翻在地都不晓得。
陈晨站在一旁,还故作惊讶状,手里两指夹着张便条纸:“不好意思,不巧碰见你在午休,怕打扰到你,就想留张便条。”
韩梅惊魂未定,气呼呼地在脸颊上猛搓几下,确认没有墨水迹,才恼怒地瞪向陈晨。
他嘴角带笑,低头点开手机:“教学主任给我转了你的电邮,让我来跟你商量商量学生出国热这事儿。”他稍稍停顿,才若有所指地:“我才知道韩老师原来那么反对学生出国呢?”
韩梅没想到这事儿会这么快就传到他这儿。
韩梅摆出公事公办的面孔来:“出国当然不是坏事,可那要等学生有独立的判断能力,而并非盲目地一窝蜂想出去。”
“所以你就怪到我头上了?”陈晨面上似笑非笑,“我倒愿意跟你解释一下,可惜下午的课马上要开始了,这样吧,”他把便条纸上递过去:“这是我的号码,有什么问题,你随时给我来电话?”
韩梅不情不愿地接过来。
刚要回话,她便整个人愣住了。
她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就是被她从通讯录上删掉的老号码。
当年他一声不响地出了国,她怎么都找不到人,是直到后来才听说他已经在家长安排下到在外国继续学业的。
回想她每天无望地重复去拨那个号码,等来的从来都是“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和“你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她以为那就是尽头了。
她没想到,电话会有被人重新接起的一天。
她的欣喜若狂,却迎来了电话那头的当头棒喝。
一把陌生的男声问她:“你是谁?”
她反问:“你是谁?”
“我是机主啊!”那人说这是他新开的电话,并生气地责怪:“怎么一开号就接到骚扰电话!”
那一刻,她问自己:连中国移动都宣判这段关系的死刑了,你还不放弃吗?
她也说不清自己怎么还在电话本里一直留着那个号码,本以为删掉就能一了百了,他却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又把这个号码从别人手上又拿了回来。
他从来都是她如蛆跗骨的情痴妄想。
所以才能让她一眼认出了号码,才能让她摆脱不去关于他的梦境,让她为着他的一举一动而感到紧张。
甚至,他只用一个小小的电话号码,便能让她胡思乱想,溃不成军。
幸亏接下去又是个汲汲忙忙的下午,让她无空再审视自己内心的波澜。
可惜身体的总是有极限的。
才从会议室出来,她就觉得头越来越重,扁桃体下边也如有两把文火在烧,下巴一低,鼻水止不住就稀里哗啦地往下掉。
她摸一摸额头,比上午更烫了。
韩梅戴上口罩,跟老彭说了一声,请了病假,收拾东西早点打道回府。
下搂出到大门,才发现天灰沉沉的,不愠不火地掉着雨夹雪,地上一片湿漉漉。
韩梅有些后悔伞没带。
这学院离宿舍的少说也得二十分钟的距离,她这么冲回去,回去肯定都湿透了。
申市的雪,是矛盾笔下那雪花模样的冻雨,看在天上是雪,落下来便融成了水。
她站在大门口,被冷风吹得又打了个喷嚏。
正在冲回去和等等看间犯着嘀咕,男人的声音随同靠近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韩老师,你不舒服?”
她转头,果然又是陈晨。
她退后一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都戒备起来了。
她不安地拉了拉面上的口罩,才轻描淡写地:“没事,一点点喉咙痛。”
他好像没听见一样,扔下一句:“你在这等着,我开车送你回宿舍。”就竖起了大衣的领子,迈步进了雨中。
韩梅被雨雪困在了原地。
眼看一辆黑色特斯拉正朝这边开过来,有个男生刚好拿着伞从教学楼里出来。
正要和她擦身而过,韩梅转身而上,如获救星地拽住对方的胳膊。
那车果然开到了阶前,降下的车窗后露出了陈晨神色不明的脸。
他对她招呼一声:“韩老师,上车吧!”
韩梅兴高采烈地婉拒他:“不用麻烦陈老师了,我刚好碰见有个学生也要回宿舍区。”
男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句:“我和女朋友约了在食堂,不到宿舍。”刚出了口,已经被韩梅匆匆拽走了。
韩梅紧张地掰回男生回望的脑袋:“赶紧走吧,李达你一个男生,怎么那么八卦呢?”
李达本来就是人来熟的性子,因为混过几年学生会,和韩梅挺熟的:“我怎么是八卦呢?我这是为免你遭受生命危险。
我新交的女朋友知道吧,管院出连名的醋坛子。早两天被她碰见我帮学妹搬宿舍,发了顿脾气,给我立下规矩,禁止我靠近任何异性的一尺范围之内。这次要是再让她碰见我跟您雪中漫步,她哪管什么敬老不敬老?说不定上来就给人一巴掌。”
韩梅听得气急:“说谁老呢?你都大四的人了,还把自己当小年轻?”
“三岁就一小沟了,您算算?”
两人有说有笑,在人行道上边走边聊,不妨有车从身边飞驰而过,经过水滩子也不减慢,给两人溅了一身脏水。
两人惊得站住了。
肇事的SUV在前头停下,又倒回来。
陈晨推门下车:“真不好意思,我都没注意到路边有水。快上车吧,让我带你们一程。”
他说着便强势地将韩梅扭送了上车。
轮到男生时,他果断摆摆手:“还是韩老师坐吧,我走走就行,食堂挺近的,我女友还等我吃饭呢。”
陈晨看他一眼,半推半就地说了句“那好”,就阖上了韩梅那边的车门,转身往驾驶室走去。
韩梅从副驾的窗口伸出头来,试图垂死挣扎:“李达你也坐嘛,湿衣服要快点回去换啊。”
李达擦着脸上的水,低头凑过去,小声说:“我就算了吧,我总觉得这三人行,必得有我‘湿’。”
“乱说什么呢?”
“韩导,他这是对你有意思呀。
你想想你都单身多久了,既然都年纪一大把了,就别故作矜持了。
难得有男人对你献殷勤。女人的好日子就这么几年,小心以后倒贴都没人要了。
我说这话可是为你好!”
韩梅被打趣得又羞又恼,刚想说点什么,陈晨已经把车子开走了。
他没走校园,反而掉了个头,舍近求远地经法学院边上别墅区的小路绕到了学校的侧门出去。
韩梅顾着拿着纸巾擦脸,抬头看见路不对,张了张嘴,不想当主动开口那个,遂又闭上了。
绕远道也好,人少点,避嫌。
她扭头盯着车玻璃。
一室闷局的安静里,只有雪雨打在玻璃上的劈啪声,和雨刮划动时那规律的分水声。
陈晨趁着开车的空档瞟过去一眼,“这玻璃挺好看的?”
当然没什么好看的,她只是跟他没什么好说而已。
身侧的人,让韩梅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她闹不清他在打什么算盘,所以战战兢兢,心绪不宁。
陈晨皮笑肉不笑地:“韩老师没怎么变嘛,总是能跟男学生把关系搞得那么好。”
恰巧车子经过大门前的减速带,连打了两个抖。噎得韩梅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这他妈说的是人话吗?她是怎么个“总”法了?
瞥见迎头开来一辆白色马自达,从外面公路打了个急弯,在侧门处和他们对上了。
韩梅一指前面,说:“小心!”
狭路相逢。
韩梅下意识看了下眼车牌,犹豫道:“好像是副校长的车。”
陈晨双手扶在方向盘上,脚下却巍然不动:“交通道路法写的副校长的车转弯不用避让直行?”
他任着对方把喇叭摁得震响,就是不挪地,逼得对方往马路上倒出好几米,把他的车先让出去才算完。
她还以为他换了个低调的车,人也该收敛了。
可现在看来,那些成熟稳重根本就是装出来的,幼稚霸道的劣根性还留着。
“呵呵,看来你也没怎么变!”
陈晨反应过来她是在接续两人前面的对话,不禁微笑:“只在你面前。”
韩梅不尴不尬地撇开脸:“跟你商量个事儿,咱们以后就当不认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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