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遐看着她,固若金汤的平静表情有了一丝松动,半晌后,他嘴唇没张,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于是薄荧转过头看向梁平,微微一笑:“拜托你了,梁哥。”
梁平脸上的复杂神色在和薄荧的互相注视中渐渐变为他惯常的亲切笑容:“……我们走吧,程总会照顾好小荧的。”
程娟不得不咽下了后面的话,伍蕙倒对此没什么异议,她看着薄荧,目带担忧地轻声告别:“好好休息,小荧。”
“你们也是,再见。”薄荧的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看着电梯门在她面前缓缓合拢。
薄荧一共有十一个行李箱,和某些入住剧组时行李数动辄以车计算的女明星比起来,她的行李并不算多,但是在没有其他帮手的情况下,薄荧还是重复了几趟才和程遐一起把行李箱都搬到了自己的门前。
薄荧开门后,从玄关的白色漆木鞋柜里拿出一双大号的男士拖鞋放到程遐脚边后,对他淡淡笑了笑:“新的。”
她和程遐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程遐换上室内鞋,走进客厅,不辨喜怒的目光在所到之处皆为纯白的玄关和客厅慢慢扫过。
这是一间除了白色外没有任何颜色的屋子,就算是重症监护室也比这间了无生气的房子更有活力,至少它不会让人联想到寂静的雪原、虚无的宇宙和孤独的深海。房子里的所有密闭式家具都是透明的,沙发和咖啡桌也是无脚的样式,和地板紧密无缝的贴在一起,屋子里的房门全部打开,能够看见的窗户却是无一例外紧紧关闭——如果要用一句话形容的话,这就是一间将个人感情抑压到了极致的屋子。
薄荧从他的身后走出,白如浅葱的纤长手指轻轻抚过书架上包着白色书皮的书籍,她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这就是我不想让他们看见的东西。”
“既然不想让人看见,为什么选了和你最不亲近的我?”程遐问。
“最不亲近?”薄荧转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你错了,在这些人中,你是最亲近我的人。”
薄荧放下书架上的手,朝他慢慢走来,那刚刚抚过冰凉书脊的浅葱般的五指这次抚上了程遐的下颌,她的心里飘荡着一股亵慢轻浮的勇气,当一个人失去一切后,就会变得无所畏惧,不论是从前难以启齿的弱点,还是自我厌恶的长处,所有的一切在需要的时候都可以化为武器。
“你比他们更清楚我的狼狈和不堪……你就像是一个英雄,总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
被人下药的狼狈、电梯里的胃病发作、地震中的保护、红毯上的解围……还有这一次的连夜赶来,程遐是所有人里见证她狼狈最多的人。
薄荧仰起头,那双迷离深邃的美丽眼眸定定地看着程遐,他们离得太近,程遐甚至闻到了她肌肤上淡淡的香气,那是不同于任何人工香氛的幽谧清香,隐秘而勾魂。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薄荧没有有趣的灵魂,但她遍体鳞伤的灵魂同样万里挑一。薄荧眉眼里若隐若现的炽热妩媚和神色里似有似无的冷冷倦怠矛盾地交织在一起,整个人像是从内而外地散发着光彩,那光彩是柔和的、孤寂的,像月光,像星光,没有人能拒绝她的请求,天使们会爱她如同类,就连地狱的魔鬼,恐怕也会受她诱惑。
程遐面无表情,但是紧绷的身体依然透露了他的不平静,在他冷峻幽深的黑色瞳孔中,薄荧看见了恶魔的模样。
“……这一次,我会被赶出娱乐圈吗?”薄荧用一种轻飘飘的奇异语调问道。
她的吐词轻盈缓慢,整句话仿佛一根柔软干净的被毛,每吐出一个音节,这根羽毛就在程遐的胸口上轻柔地挠一下。
薄荧伸向程遐脸颊的手忽然被握住了,他的掌心是温热的,指尖也不会让人感到凉意,和冰冷的外表不同,程遐有着温暖的体温。在薄荧愣神的下一秒,程遐已经把她的手拉了下来。
“我说过,我会帮你。”程遐松开了她的手,目光专注笔直地注视着她,神色沉静而坦然,没有丝毫犹疑:“你不必这样。”
“……谢谢你。”薄荧自然地离开了他的身体,那股若有若无的幽香也随着她一同离开了,薄荧提起嘴角温柔一笑,那一瞬间程遐仿佛看见了她身体里炽热深邃的火光:“我要用什么来报答你,程总?”
那声程总浇灭了所有旖旎,驱散了两人之间暧昧不清的空气。
“我要一个承诺。”程遐说。
“什么承诺?”
“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薄荧脸上美丽但无意义的笑容有了微弱的变化,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程遐,似乎在探寻这句话背后的真意。
半晌后,她笑了起来:“我答应你,永远不向命运认输。”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管未来我写多少本书,毫无疑问薄荧是我最美的女主,设定上她就是地球第一美人(?ˉ??ˉ??)
☆、第226章
第二天早上的日出仿佛一道救命的敕令, 将薄荧从浑浑噩噩、半醒半梦的睡眠中拯救出来, 她睁着木然的双眼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再回过神来就已经过去了快半小时, 她拖着沉重的四肢从床上坐起, 缓了缓眼前的眩晕后, 才穿上拖鞋故作如常地走了出去。
程遐已经收拾妥当, 换上了新的干净衣服, 正站在客厅的窗前不知和谁通话,薄荧瞥了一眼客房打开的房门, 露出的床铺一角和昨夜之前同样平整, 仿佛一开始就没有被人使用过一般。
程遐的目光在薄荧开门的第一时间就移了过来, 看见安然无事的薄荧,程遐冷硬的神色稍有缓和, 就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
他的视线和薄荧短暂接触后,便毫不留恋地收走了,继续对电话另一端说道:“我会让助理来接你。”
薄荧去浴室洗完脸,看着镜中脸色莹白、下巴还在往下滴水的人, 低声喊了两声“X”, 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又消失了。
薄荧拉出一张洗脸巾,擦去脸上的水珠和面无表情后走出了浴室。程遐已经不在客厅了, 厨房里却发出了食物的香味。
薄荧走进厨房, 正好看见挽起黑色衬衫衣袖的程遐拿着铁铲,将两片蘸着蛋液煎得金黄的吐司盛进盘中,骨骼分明的纤长手指和精瘦手腕在窗外浅金色朝阳的照射下, 镀出一层柔柔的光芒。
“借用一下你的厨房。”程遐听见声音也没有回头,仅仅用通知的语气说了一句。
“你会下厨?”薄荧懒懒地靠在冰箱上,面带好奇地问。
“会一点。”程遐说。
薄荧也是“会一点”,但单就程遐娴熟的动作而言,薄荧觉得他的“一点”和自己的“一点”,恐怕不是一个层次。
“我来倒牛奶,你可以喝牛奶吗?”薄荧转身后退一步,拉开了冰箱柜门。
得到程遐用喉咙发出的一声“嗯”后,薄荧从橱柜里拿出两个富士山杯洗净,又把冷藏室里已经开封了不知几个月的牛奶扔进垃圾桶,拿出一盒1L的牛奶开封后慢慢倒入杯中。
乳白色的牛奶在透明的玻璃杯中缓缓上升,程遐的目光转移到倒牛奶的薄荧身上,她目光专注地注视着柜面上的玻璃杯,就好像手中的事是世上最重要的事,一缕柔顺如绸的黑发从她的肩头滑下,半遮半掩住她狭长精致的丹凤眼和眼中冷淡的星芒。
毫无疑问,薄荧是美丽的,她有着一种东方古典式的冷淡之美,就像是壁画中懒摇扇的贵族女子,亦或是神话古籍中云雾缭绕的仙子,薄荧的美高贵而疏离,那双清澈沉静的眼眸,像结冰的湖在雾夜中泛着光。
“公司和扁舟台都被狗仔堵死了。”程遐说。
薄荧无动于衷地应了一声。
“我叫了谢静焉和梁平一起来商量怎么处理这次丑闻,”看见薄荧抬头朝他看来,程遐又说道:“在我那里。”
“哦。”薄荧重新低下头,将牛奶盒盖上盖重新放回冰箱。
“近段时间你最好不要出门,如果一定要出门,告诉梁平或任何人。”程遐利落地铲起又两片金黄的吐司盛入盘中,左手干脆关火。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薄荧侧头看着程遐。
“没有。”程遐拿上刀叉,端起两个餐盘朝外走去。
“是没有问题,还是没有兴趣?”薄荧也端起牛奶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没有问题。”程遐走到餐厅,将餐盘放在桌上,转身走回又拿过薄荧手里的牛奶,他把一切能做的事都做完了,留下薄荧看着他在坐下之前还顺手拉开了他对面的餐椅。
薄荧觉得程遐似乎在身体力行地照顾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残障人士。
“……你不像一个总裁。”薄荧说着,走到他拉开的椅子前坐了下去。
“哪里不像?”程遐面无波澜地将一对刀叉分到薄荧面前。
“没见过你这样爱照顾人的总裁。”
程遐的动作顿了顿,他抬眼看了薄荧一眼:“我不爱照顾人。”
“可是你照顾我了。”薄荧说:“第一次有人这么照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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