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刚才肯定没听明白,她已经没参战资格了……咦,她这是要去哪?”监控室里的工作人员自言自语道。
管蘅一张脸上又是汗又是泥,还有树叶的汁液,像个调色板似的。钢盔有点大,不住地向前倾,她不住地扶。被腰带勒紧的腰比细长的树干粗不了多少,那身迷彩服于她来讲太过肥大。黎漠突然有种强烈而又诡异的发现,是的,管蘅是女生,性格内向、倔强,对音乐疯狂着迷的女生,不止这些,她还是如此柔弱,如此清雅绝丽,仿佛玉照寒塘,树冷花清。
无心艳丽了眉目,却不知旁人已为此倾倒。桌上不知是谁倒的水,黎漠端起,一口气喝尽。
他追进丛林,拨开一株又一株灌木,在一棵高大的槭树边喊住了管蘅。管蘅很紧张地跑过来,让他不要出声。黎漠好气又好笑:“你已经死了。”
管蘅乌黑的睫毛眨得像扇子:“怎么可能呀,你看这是我的影子,那是你的影子。”
“笨哦!”她该有多紧绷,都分不清游戏内外了。黎漠指指她的胸口,那儿有个红色的光斑:“这证明你中弹了,懂吗?”
管蘅沮丧地耷拉着头,自责道:“我说怎么其他人都不管我呢,我真是个猪一样的队友。”
“第一次玩谁都手忙脚乱。你现在可以撤离了,声音大点没关系,不要再压着嗓音。”
“不知会不会影响到宣传片?”
“总共就三四分钟的宣传片,那么多人,又要拍外景,又要配主题曲,你不能把整个屏幕都占了呀?”黎漠仔细地查看了下,手没擦伤,膝盖上蹭了不少泥,不知有没破皮?管蘅能忍,一点痛是不会表露出来的。
管蘅长舒了口气:“那就好。昨晚我愁得都没怎么睡。呃,你……你一个人吗?”
“和朋友一起的,他喜欢真人CS和交响乐,矛盾吧?”
是树叶太茂密,把阳光严实地挡在了外面,所以黎漠的眼神才这么的深邃,里面像是什么都有,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管蘅突然不敢看黎漠。又碰上了,真巧啊!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巧,不问,不问!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最好的音乐是无声胜有声,最动人的语言是一切尽在不言中。她舔舔干裂的嘴唇:“不……不矛盾,只有我笨,一次只能专心地做一件事。”
“这不是缺点,不是谁都能做到专一的。”黎漠的声音低沉厚重得像缓缓流淌的大提琴音。
高以梵差不多把CS场翻了个遍,才在丛林里找到了黎漠。他很不客气地闯了进去:“这谁呀,介绍下……你是管蘅?”高经理不是白当的,一眼就认出了最近娱乐版头条的女主角。一把把眼刀飞向黎漠,老实交待,这是什么情况?
黎漠了解高以梵的德性,不说清楚,他想象出来的画面通常不堪入目。“她是周晓冬的朋友。”
高以梵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黎漠不会今天才知道的吧!“哦哦,周晓冬啊,我也认识她的!”虽然就看到白布盖着的人形。“她走的时候,我有送她。”
管蘅拘谨地朝高以梵笑了笑,又看向黎漠。在陌生人面前,她很不自然。黎漠指了个方向:“你过去吧,其他人也该回来了。认得路么?”
高以梵悄悄用胳膊肘捅了捅黎漠:“你是不是想去星煌任职,对艺人这么温柔?”
“学着点,这是一种绅士行为。”黎漠保持着他一贯从容淡定的风度。电光火石之间,高以梵突然真相了:“那个词怎么说的,四个字,哦,爱屋久乌。”
“别对没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的人说成语,请好好说话。”
“意思就是你把对周晓冬的遗憾转到了管蘅身上,是不?”高以梵越说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猪就是猪,给它插上一双翅膀,它能上天,但还是猪。没办法,本质改变不了。”黎漠已经无力解释,高以梵就是这么执着,他要是认鹿为马,鹿就得一辈子委屈着。
《全城恋歌》拍摄到傍晚才结束的,黎漠在CS场则呆到午夜,高以梵说想看月亮,北京城里看不见的大月亮。一帮男人围着一堆篝火,傻傻地瞪着天空,没有丝毫浪漫可言。
黎漠没让车进玫瑰园,就在门口下了车。微笑地和保安打了招呼,保安拿着个快递袋追上来:“下午送来的,我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
黎漠道了谢,快递上写的收件人是他,不是户主莫静言。国内知道他这确定的地址人不多,他拧着眉拆开邮封。一张卡片,一张大剧院的贵宾票,卡片上写着:黎漠,我回国了。周六晚上是我在国内观众面前首场演出,可能是近乡情怯,真的有一点紧张。来陪我,好吗?梅歆!
莫静言当然不在家。钟点工来过了,窗帘换成了厚重的丝绒,沙发罩的颜色也换成了暖暖的枣红。冰箱里塞满了食物,桌上的水果是新摘下来的黄桃和甜柿,鱼缸的水换了,阳台上的花也浇了水,枝叶舒展着,像是很奋发向上。
黎漠的房间还是出去前的凌乱样,书桌上摊满了图纸,电脑是休眠状态。这是黎漠叮嘱的,他的房间自己清理,不然一会要找不到东西。室内的烟味太浓,黎漠开了窗换气。现在已到秋天的尾声,花园里的桂花还残留了些香气。玫瑰园的桂花有早桂和晚桂,花香会持续很久。
床前摆着一张宽大的单人沙发,黎漠累的时候会在上面躺一躺,抽支烟。把沙发上的衣服扔到床上,黎漠懒懒地坐了下来,随手把床头柜上的相框拿了过来。那是莫静言、黎索南、黎漠三人唯一的一张全家福。照片中的黎漠只有三岁,穿着嫩黄的毛衣,牛仔背带裤,脸有着婴儿肥。那时,很多人都说黎漠长得像莫静言,现在,他们又说和黎索南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就是高了点,肩宽了点。可能莫静言和黎索南很有夫妻相,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能牵手到老。
都说小孩子三岁前是没什么记忆的,黎漠却偏偏记得一件事。莫静言去法国探亲,心血来潮要带他去塞纳河的右岸玩。黎索南说那些建筑对于小孩子来讲太沉重了,不如带他去广场喂鸽子。莫静言说艺术修养就是要从小潜移默化,我希望黎漠长大后也能像你一样成为一个音乐家。塞纳河右岸的建筑最著名的就是卢浮宫和圣心教堂。莫静言穿着米色的风衣,头上裹着五彩的丝巾,她抱了一会黎漠就气喘吁吁了,黎漠主动要求自己下来走。她给黎漠买了一支冰淇淋,一只小狗跑过来,对着黎漠甩着它大大的耳朵。黎漠想把冰淇淋分它一半,莫静言说小狗的嘴巴脏,不能和人分食。黎漠碰了碰小狗,她嫌弃地掏出手帕帮黎漠擦手。有一群中国游客在旁边看了半天,认出了莫静言,激动地上前:“莫小姐,那是你的孩子吗?和你好像哦!”莫静言慌乱地甩开黎漠的手:“是么,我也觉着他很可爱。他是和那只狗一起的,不知道大人跑哪去了。”
游客们难得与大明星如此亲切,又是要求合照,又是要求签名。黎漠蹲在那,小狗把他手里的冰淇淋都舔光了。莫静言被游客们簇拥到另一个景点,自始至终再没朝黎漠看一眼。那天,黎索南一直找到深夜,才在警察局里见到了黎漠。后来,黎索南和他聊起这事,问他恨不恨妈妈,他摇头。和莫静言在一起的时间太少,感觉她就是家里的一位客人,来不及熟稔,她就走了。黎索南说娱乐圈里的人有很多不得已,以后不要像爸爸这么傻。
遇见梅歆也在塞纳河右岸。梅歆那时还没拿到帕格尼尼金奖,上台演出总是很紧张。为了锻炼自己的胆量,她和许多流浪艺人一样,在街头拉琴。不过,她没在脚边放一只让人扔钱的纸盒。梅歆个子不是很高,娃娃脸,有酒窝,这样的东方面孔在一群西方人中很是讨人喜欢。黎漠夹着图纸板在她面前驻足,她一曲结束,捂着胸口大喘气。一抬眼看见他。黎漠记得她拉的是德沃夏克的《小提琴协奏曲》,这首曲子有点古板,她却拉得多姿多彩,韵味十足。接着,她和隔壁一位提琴手一起合作了巴赫的《双提琴协奏曲》。黎漠离开的时候,在梅歆的面前留下了一枝玫瑰。
黎漠觉得自己可能还是像黎索南多一点,不然怎么会这么喜欢古典音乐呢?
第二天,黎漠带着画好的设计草图去了纵建。几条主干道的广告牌都已换上了芝加哥交响乐团的大幅海报,海报的一角,梅歆身穿晚礼服,左手拿琴,右手执琴弓,下巴微扬,已是一派王者风范。
高以梵下手向来快,黎漠都怀疑他在大剧院有内奸。黎漠刚下车就接到了他电话,喜不迭地告诉黎漠,他已拿到了芝加哥交响乐团的首演票,是两张。他巴巴地等着黎漠向他道谢,黎漠嗯嗯哼哼兴致不高的样子把他气着了:“一句话,你去还是不去?”黎漠怜悯道:“如果我不去,还有谁愿意陪你去?”高以梵咬牙切齿道:“多了去,帅哥美女,我想挑谁就挑谁。”
“那就好,我那天正好有事。”高以梵立马投降:“什么事都给我挪一边去,你那个晚上我包了。”生怕黎漠反悔,急急地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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