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压低了声音喊他,“黎悯,你不是说我不配生你的孩子吗?”
“你不是还怀疑我在外面有男人吗?”
“怎么,上一个孩子打掉的时候你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一个孩子,你怎么还替它心疼起来了?”
我笑着冲他眨眨眼睛,“你心疼心疼我好不好?我为了你,失去了两个孩子呢。”
黎悯按着我肩膀的手在颤抖,不可置信地盯着我,用尽力气盯着我,那表情恨不得将我撕碎,我从他眼里看到了杀意,又看到了自己无数遍死在他手里的惨状。
我想,总算能让我赢你一局。
我说,“你现在装出这幅样子来给谁看呢?黎悯。赶我走的是你,羞辱我的是你,最后放弃我的还是你……你说说看,这样一个你,凭什么让我难受痛苦还要傻兮兮地替你生孩子呢!”
“祝贪!”
我听见他痛苦的声音,像是受到了什么愉悦的蛊惑一般,竟然轻轻地笑出声来。
黎悯在暴怒中将我按在沙发上,他青筋暴起的手背强忍着怒意,用力地冷静着。
他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今天我能打碎了他的面具见到他这样慌张无措,也算是不亏。
我捂着自己肚子,防止他做出什么动作伤害我,我说,“黎悯,我们之间,早就算不清了。”
他身体僵硬,气息冰冷。
“你知道吗,你还不清我的。你欠我的,不仅仅只是两个孩子!!”
我冲他嘶吼着,终是没办法克制自己的冷静,我仿佛在用这个孩子做着一场没有退路的豪赌。
我红着眼说,“黎悯,若有一天我死了,你就是杀人凶手!你杀死了我的生活杀死了我的爱情,杀死了我的孩子……”
“我不配有孩子,你也不配有,哈哈哈!你以为你又有多干净?”
我在他身下笑着哭出来,我说,“我今天来就是特意来告诉你一声,黎悯,我们第二个孩子也要没有了,你开心吗!你不应该鼓鼓掌吗!你瞧,所有的一切,让我痛苦难过的,你一件都没落下!”
黎悯眼神很疼地看着我,那眼里一下子褪去所有冲动的暴怒和残酷,变得苍老而又无路可走。
他颤抖着抱着我,他说,“祝贪,你别这样……”
我用力笑着,“别哪样?黎悯,你现在心疼我了是不是?”
黎悯没说话,身体却颤了颤。
我高兴地仰起嘴角,眼泪顺着滑进嘴里,被我狠狠咽下,我说,“晚了,黎悯,晚了!”
我就是个天生反骨而又恶毒的女人,我就喜欢背叛,我就喜欢这样大家都没有好下场地互相折磨!
“我已经被你亲手教成了你不爱我时的样子。”我抓着他的手,把他的手放上我的脖子,“黎悯,我发现了,你还是掐着我脖子一脸冷漠的时候比较诱惑一点。那恨不得我去死的表情太鲜明了。可是黎悯,你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眼里如同蒙上一层血雾,明明是深色的眼珠,却透着暗红色的压抑。
“你有了软肋,你对我动了感情!黎悯!你还是不爱我的时候我更爱你一点!现在你如此低姿态地来拥抱我,我就想笑!我就觉得可笑!”
“堂堂黎少在为了我一个妓女和妓女的孩子心疼,这说出去太可笑了!”
我按着他的手,察觉到他的手在缓缓收紧我的脖子,我眯眼,笑得风情万种,我说,“黎悯,你瞧,我没输给你。”
“在得不到我的日子里,你的内心只要无法安宁下来,那就是我赢了……”
我笑得畅快淋漓,如同大仇得报,我说,“我和你的小孩,永远都无法从这个世界上活下来。”
我一边让他掐住我,一边搂着他,“这是我们的报应啊,黎悯,这是我们的报应啊。”
黎悯眯眼的时候,那名贵而又漂亮的眸子里就划过去数道凌冽而又凌厉的暗芒,就如同擦着刀刃折射出来的寒光,我无数次被他这样的眼神征服过,就仿佛饮鸩止渴,对他的残忍和冷血上瘾。
而此时此刻,本该冷情的他却在我耳边用徒劳无功而又哀伤的语气问我,“祝贪,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真是稀奇,这不是爱我的人才能问出口的话吗,比如祝怀。
黎悯那双眸子形状锐利,英气逼人,而此时此刻,仿佛覆着一层寒冰,满满的,都是戾气。
我心说上天真是公平,给了黎悯一张这么完美的脸蛋,也就没给他良心。
他起身,从桌子上抽下餐巾纸,轻飘飘丢在我脸上,像是强忍着什么怒意一般,对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什么时候打胎?我陪你去。”
我拿餐巾纸擦了眼泪,我说,“我约了下周,医生说我身体太差了,好好调理本来还是有可能的。”
“把报告给我看!”
我轻笑一声,望向那张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摔在地上的检查报告,我说,“劳烦您自个儿捡一下了。”
黎悯没说话,大步走过去,一下子弯腰从地上捡起报告,手指颤抖着,盯着那张单薄无力的纸。
似乎是隔了很久很久,他才口中缓缓吐出一句话,“祝贪……还有回头路可走吗?”
这个问题,谁都问过我。
可是独独黎悯没有。
现在他也后悔了,哈哈,真好,我当初就说过,黎悯,你可千万别后悔。现在他亲自尝到了这其中滋味,却根本就不及我所受的痛苦的千万分之一。
无数个念头从我脑海里盘旋而过,这一次,我没有轻易简单地说那句,不,我早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而是我在给予他同样的沉默和等待以后,才拿捏着轻描淡写的语气,对他说了一句,“回头路?有啊,黎悯,你肯不肯呢?”
那一瞬间,男人从纸上抬起头来看我,那双冰冷如蛇的眸子深处泛起猩红的光。
我说,“黎悯,跟我领证。”
我用的不是跟我结婚的描述方法,我说,跟我领证。
黎悯全身都剧烈颤抖着。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用一种看冷血动物的眼神看着他,仿佛自己也被他同化了似的,那一刻,我在他眼里看到了如同美杜莎一边美丽而又令人惊心的自己。
我说,“虞晚眠的东西,我不屑去抢,可是我发现我错了……”
“我要把她所有的东西,把她所有可以仰仗的,把她所有的庇护,都一根一根从她翅膀上折下来!然后让她一个人,死无葬身之地!”
我双眼猩红看着黎悯,笑得千娇百媚,我说,“你意下如何,黎悯?”
黎悯久久没说话,就用那双平日里清冷而又不善的眸子,疼痛至极地望着我。
现在连看见黎悯难过的表情我都已经麻木了。
你的难过算什么事情?我先开心就好了,你的纠结和痛苦,关我屁事?
他站在那里,身子细长如同一道剪影,灯光打在他背上,倾洒下一片阴影。他就像是一刀切割线,而我在他阴暗的那边,望着他身后的暖色光芒,觉得心中就像破了一个洞,冷风从那里吹进来,刺痛每一寸血脉。
我看见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子转过来,逐渐靠近我,冰冷的指腹触上我的脸颊,轻轻地,轻轻地,将我的眼睛盖起来。
我闭上眼睛,察觉到他凉薄的吻落在我眼皮上。
他的嗓子不知为何变得很哑,如同被人割破了喉管,像是下了极狠的决心一般,他在我耳边说,“好。”
“祝贪,你就待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我们,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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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家的时候是在深夜十一点,我披着薄薄的外套带着一身夜风打开了房子的门,唐衣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就好像还维持着我走之前他躺在沙发里打游戏的那个姿势,在看见我的时候,少年睁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冲我眨眨眼,“姐,你回来了。”
对于他的热心和关切,我总是觉得无福消受。
我和他不熟,他一上来就如此自然热络,让我总觉得他另有所求。
更何况,他是唐为的弟弟。
这个认知让我手指攥紧,有他在一天,我就可以捏着唐为的软肋一天。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取得唐衣的信任。
我进门的时候没说话,在门口换了鞋子,就着昏暗的电视机灯光走进来。唐衣半夜并没有开灯,我将手里两份炒面放在茶几上,我说,“随便吃点。”
唐衣眼睛一亮,从沙发上跳起来,扑腾着去开了灯,随后又冲回沙发上——不过这一次他的坐姿端正许多,眯着眼冲我笑,“姐,你可真好心!出去办事还会给我带夜宵,你真是个好人。”
我心想你大概是唯一一个觉得我是好人的人。
可惜了,我并不是什么好人,这样和你演着温情戏码,也并没有任何的内疚感。
唐衣吸溜着面条,我也在他旁边坐下,自顾自拆开我那一份,开始慢慢问他问题。
我说,“你多大了?”
“17!”哦,那和谢京一般大啊。
唐衣想也没想就回答了,端着炒面跟我笑笑,“姐,你看起来比我大两三岁吧,可是我总觉得你眼睛特别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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