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妻请签字 (白如故)

夏繁锦手中的机票几乎已经变形。
四周的声音如同来自天际，空洞，虚无缥缈，又一声响过一声。
都快要盖住了脑海里唐敛的声音。
【知道我为你腾了多少耐心出来吗？】
【我等你回来。】
或许，她是不是应该买去a市的机票，她现在给他发短信过去，然后她下飞机就能看到他了？
手机电量仅剩百分之四，她再次拨打了唐敛的电话，关机中。
席业的电话还是关了机。
这个时候，该不该让华家的人知道呢？
外公年纪那么大了，况且现在还在搜救中，万一他没事吗？
对，万一他没有出事，贸然告诉外公，外公出事了，唐敛一定会怪她的。
所以，找到他之后，好好的给外公报个平安是最好的。
最好的……
她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就如同拉着那一根细细的浮木，她给唐敛发了短信过去。
【你等我，我马上就回来，看到后立刻给我打电话。求你。】
夏繁锦发完短信，饱胀的眼眶中，有些东西冲破了最后的阻隔，机场的景象在她眼前变得模糊，她双手攥紧手机，崩溃的抵着额头，无声的哭了出来。
前所未有的无助和针扎般的痛苦席卷而来，如凶猛的潮水，浪花扑上海岸到将她卷入深海只用了那么一瞬间。
不可以是这样的结局，这不该是唐敛的终结。
不该是这样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静静的坐着，机场负责人来登记家属名单的时候，她填了自己的信息，在与乘客关系那一栏，她先填了“妻子”，笔尖抬起后，她怔了怔，划掉了“子”，在妻前面加了个“前”字。
她穿着过膝靴和只到大腿的短裙、风衣，露出来的皮肤，一片冰凉，如同她现在冷得不正常的手和脚。
一晃两个小时快过去了，现在已经晚上十点整，航空公司负责人始终没有告诉他们搜救进展，一味的只有一句话：我们正在尽力，一有消息立刻告知。
夏繁锦怎么会按捺得住，她知道，通常发生这种事，家属的情绪是最不稳定的，若是只有噩耗，空怕这几场会翻天，家属之中一大半是本国人，还有不少是华人。
她等不到官方的消息了，只能打开手机页浏览坠机新闻的最新消息。
新闻已经挂出了搜救进展，已经有记者赶往了搜救现场，夏繁锦立刻点了进去，只是，那些现场照片，只让她触目惊心，她颤抖着牙齿，狠狠才忍住了不将心里那种近乎绝望的战栗表现出来的。
岛上一处平坦腹地上，鲜少有居民居住的空旷地带，飞机残骸燃烧着熊熊烈火，机身四分五裂看不出原样，四处散落着凌乱的坠落物。
夏繁锦摸着机头那一节机舱，喃喃自语：“你那么厉害，挡过流弹，受过枪伤都没死，我知道你正藏在安全地带，等我……”
坐在休息区等飞机的乘客看见她一个人拿着手机喃喃自语，不像其他乘客家属撕心裂肺声嘶力竭，安静得没有生气一般，都怀疑她是不是因为受到强烈打击出现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有一个美式口音的年轻男人在她身边坐下，没一会儿轻声跟她说话，带着安抚的意味。
“你的家人在飞机上吗？”
夏繁锦没有抬头，嗓音有些破损，“我丈夫。”
“上帝保佑他没事，搜救队已经过去了。”
“他本来就没事，他也不会有事！”夏繁锦倏然激动的瞪向了那人，她双眼通红，布满了红血丝，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怖。
美国小哥被她吓了一跳，也不想刺激她，本意便是平复她的心情。
他举起双手，试探性的说：“嘿，放松点，不要这么紧绷。”
夏繁锦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新闻里的照片，心也一寸寸的凉到了底。
“你可以帮我祷告吗？如果你的上帝能保佑他的话。”
“……当然。”
果不其然，到了十一点过，本应该起飞的机场航班延误了，并且没有准确的起飞时间。
夏繁锦顿时变得浮躁起来，恨不得用枪抵着飞行员的头让他起飞。
庆幸的是，航空公司接送家属去搜救现场的飞机已经准备好，半个小时之后准时起飞。
夏繁锦在第一批过去的名单中，她急迫的起身准备登机。
走了两步之后回身，对着坐在凳子上的男人说了句：“谢谢。”
上了飞机，夏繁锦刚准备关机，一拿起手机发现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半小时后，飞机降落在地中海西部一座度假小岛的机场，夏繁锦跟随众人一起上了大巴车前往出事地点。
那边有一家酒店，被航空公司定下来用作家属的临时安置地点。
飞机坠毁的主要区域已经被警戒线团团围住了，里面穿着制服的人人来人往，旁边停着数量救护车和消防车。
夏繁锦刚下车，距离那边有一小段距离，她目光紧紧锁住在夜色苍穹下冒着滚滚浓烟的区域。
心脏的位置，如同被我爱剜去了一块血肉。
不用撕开伤疤就已经鲜血淋漓。
她等了太久，精神又始终紧绷着，现在满脸毫无血色。
她不由自主的挪动脚步往那边走去。
“黑！你不能过去！”她的手臂倏然被一股来自身后的力量攥住，夏繁锦瞥了一眼，那是一同前往过来的负责人之一，是一名高大的中年男人，好像是高层的一名经理，他皱紧了眉头看着夏繁锦，那和棕色的发色相近的眉毛，写着不满。
“等需要确定乘客身份的时候叫到你，你才能过去，要么就只能等搜救结束了才能靠近。”
后面那种情况夏繁锦怎么会不清楚，意思就是找不到活人，也找不到尸体。
夏繁锦盯着他半晌，死气沉沉的眼睛里有厉色，那名负责人看她情绪不对劲，也不敢说重话，只能好声好气的劝她跟他们一起去酒店里。
夏繁锦回头望了一眼那个地方，那如同一只黑暗之舌几乎要吞没她最后的离职，有嘈杂声传来，也有尸体被运上了救护车。
负责人手一用力，趁她失神的瞬间，拉着她插进了家属团里。
酒店一处宏伟的休息室里，夏繁锦坐在椅子上，手机攥着的是早就没电了的手机。
现在，她接不到电话，也记不住别人的手机号码，只有离开和等待两个选择。
刚进来不久，负责人说这里房间免费提供给各位家属，如果需要休息可以去房间里休息。
只是在场没有一个人行动，接着有人被喊了出去，好像是被找到了尸体的乘客家属。
夏繁锦看着别人离开的身影，蠢蠢欲动，只是她害怕，她害怕听到噩耗，又害怕他们因为动作太慢而延误了搜救，万一他还活着，却因为搜救人员的速度跟不上出事了呢？
420.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狠狠的将她往怀里揉去
一个小时过去。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二十三分。
一个小时中，不断有家属被叫出去，可是夏繁锦迟迟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
她从进来之后，就坐在位置上没有动过，仿佛整个人都被钉在了位置上一样，而她手里还执着的攥着那只没电的手机，仿佛只要拿着它，下一秒就能接到唐敛的电话。
以前，她看过一个韩剧，女主因为某些原因能看见鬼魂，而她在医院手术室外看见男主的鬼魂时，她说那是他看过最恐怖的东西。
夏繁锦现在终于深有体会，她觉得，如果在这里听到唐敛的名字，那将是她这辈子听到的最恐怖的东西。
一边，她又想尽快知道他的消息，但又只想知道不会给她带来绝望的消息。
她的手指也被她自己攥得通红，她仿佛丝毫没有直觉，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没有动过。
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也过去了，一直到了凌晨四点，许多人已经被叫出去核对死者的身份信息了，据负责人传达的消息，目前客机内的幸存者为零，一共286名乘客，167人的尸体被召到，搜救队还在继续搜救。
听见幸存者为零的那一刹那，夏繁锦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已经凝固。
什么叫幸存者为零？
夏繁锦蹭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因为坐得久了，她的双腿已经麻木，“肯定还有幸存者的，不过按照你们现在的搜救速度，就算是有幸存者都会因为搜救迟缓丧命了！”
顿时，客厅里一片沉默，纷纷看向她，包括负责人，他有些无奈的看了夏繁锦一眼。
“这位太太，我们知道你现在很着急，我们已经进了最大的努力在搜救，再给我们几个小时好吗？”
“几个小时？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了，再过几个小时，你我们看到的会是活人还是尸体？”夏繁锦知道政府和航空公司都在竭尽所能的救人，可是心急则乱，夏繁锦无法想象从那样的高空坠落下来，是怎样一种恐怖，就算是唐敛，他再怎么强大，他也是血肉之躯……
万一他摔下来的时候还有生命迹象呢，万一就是因为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他……他就……
“能不能让我过去看看？”夏繁锦双眼通红，目光如炬，看起来很是鬼魅，“我不会阻碍你们的工作，让我去看看。我丈夫在商务舱，我可以告诉你们他的身体特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