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开始说起许久前发生在她身上的一个故事。
王灵秀在五莒县里的王家村长大,同她一起长大的还有村花王喜。王喜活泼娇俏惹人疼爱,王灵秀却要木讷些,但是这不妨碍两个少女成为好友。
直到有一天,王灵秀同王喜的友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罗华县来了个媒婆介绍了个读书人给王喜。
青年是介绍给王喜的,王灵秀却一眼就看上了他的沉稳,以及眼底星火般的热情。
王喜同青年两个人很快就互相看对了眼。
没过几个月,青年就带着父母上门提亲,眼看两家婚事就要敲定,准备择个吉时就把王喜嫁过去。
王灵秀心里那叫一个着急,心上人就要跟好友喜结连理了,她这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这个时候,村里却流传起了王喜跟王家村有名的二流子半夜厮混的小道消息。
那个二流子拈花惹草,什么大姑娘小媳妇都要沾惹一番,还对村头的寡妇用过强,乃是一个毒瘤。
青年的父母最重名声,打听到这个桃色新闻以后怎么都不肯了,情愿亏钱也非要跟王喜退亲。
王喜退亲的第二天就喝农药自杀了,死状凄惨,双眼暴突,手指清淤肿大,浑身都是因为难受挣扎时留下的抓痕,肚腹处更是起了一小个小个的燎泡,看起来触目惊心,可想而知她生前受过多大的苦楚。
王喜自尽,村民也只当她是因为丑事败露无颜苟活人世,对流言更信了三分。昔日的王家村一枝花,就此彻底背上了烂名。
而王灵秀也在王喜死后得偿所愿,嫁给了那个青年。
她木讷乖巧,在媒人口中便是稳重老实,最讨青年的父母喜欢。
那个传言自然是王灵秀说出去的,她绘声绘色地同别人讲述夜半如厕看到王喜同二流子如何如何私会。
二流子正眼馋那朵娇花,别人问他什么都说是,甚而直接凭空遐想了番王喜雪白美妙的胴、体。也因此,流言越传越广,谎言做了真,生生害死人命。
王灵秀只想他们退亲,却没想闹出了人命,于是缄口不言,把此时烂在了肚里。
却还是出事了。
二流子在王喜死后的第三年就突然暴毙了,死因不明。当时村里老人都说他是被王喜的鬼魂给缠上了。
村民因为嫌弃他,加上当时又乱,也没报警,拿一方草席匆匆把他埋到后山去了。
而王灵秀因为心虚,匆匆忙忙嫁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回过王家村,都是家里人来罗华县看她。
今年她觉得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应该没啥问题了,这才挑了清明时候回了一趟老家,给王喜的坟上了一炷香。
自从王喜死后,她爹娘因为承受不住丧女之痛,已经搬离了王家村。是以王喜的坟茔久无人打理,荒草横生,那个小小的坟包上更是长满了荆棘。
因她是自杀横死,所以埋在乱葬岗的一处林子里,与村里别的坟不在一块,孤零零在那,看起来凄凉得很。
王灵秀愧疚,就去给她清了清杂草,却不小心被坟上的荆棘勾破了鞋底,一根倒刺直接扎进她的脚心,当时王灵秀就觉得头重脚轻,回来以后一病不起,全身都生了脓疮。
王灵秀把往事说完,就闭眼垂泪,再不说话。
龙光明却如同遭受了天打雷劈,“当初……当初全是因为你乱嚼舌头?”
第23章
王灵秀垂眸不语,也不知道是真后悔愧疚还是被戳破了丑事不自在。
龙光明显然也没能想到陪伴自己多年的妻子居然能够做出这种事情, 他一脸失望, 脚步也不自觉往后挪。
这种感觉是异常可怕的, 尤其是你知道自己一直以为贤淑的枕边人其实背着一条人命。而且王灵秀能把这事情一瞒就是二十几年,可想而知她的心机有多深沉。
这个时候反倒是周善推了他一把,“校长, 还救不救?”
龙光明恍惚了片刻, 终于回过神来,“救。”
周善也知道是这个结果,撇撇嘴没说什么,嘱咐他寻来两个干竹筒,须是那种只开了一面口的干燥竹筒才好。
所幸这东西并不难找,龙光明不一时就找了出来。
周善取出一小撮糯米浸水,然后把那两个竹筒泡入糯米水中洗净, 拿到太阳底下烘干, 才回到内室, 掏出几张符纸,拿打火机点上, 迅速塞到竹筒内。
而后她才把那两个竹筒迅疾地扣到王灵秀脚底那两个肿大的疮疖上。
竹筒甫一扣上,王灵秀嘴里就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那叫声就跟杀猪一样, 显然是极其痛苦。
当然痛苦了, 长在王喜坟上的荆棘有她的尸气, 对于这个间接凶手自然是毫不留情。尸气乃是至阴的东西, 她烧化的符灰又是至阳,这一阴一阳在王灵秀体内相互冲撞,只怕是比死还难受呢。
不过,活该。
周善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可以缓解她的痛苦,但是周善却挑了最狠毒的一种来治她的疮疖,也是她实在不屑王灵秀这种人的缘故。
若不是看在龙光明算她半个师长的面子上,周善早就束手旁观叫她一命归西了。
她伸出两个指头搭了下王灵秀的脉搏,见火候差不多了才拿出自己那把乌金匕首。
她用刀尖挑破了王灵秀的中指,从她的中指上很快就渗出一滴黑色的血珠,被乌金匕首给吸收入内。
而后,王灵秀的中指就像无法愈合一样,不断地从伤口处滴出黑色的血液,尽数被乌金匕首给吸收,那匕首不知道吸了王灵秀多少血,浓郁的墨色似乎更加沉了点。
不知过了多久,王灵秀的血液逐渐转红,周善方才罢手。
以血养刀,一举两得。这种被尸气侵蚀的血液,凶刃最为喜欢。
王灵秀因为失血过多,早已昏睡过去。
周善又取下她脚底扣着的俩竹筒,里面安静地躺着几滴青绿色的液体,发腥发臭。
这应该就是荆棘上带的毒素了。
周善取出一个洗净的用来装那种劣质指甲油的玻璃瓶,小心翼翼地把青绿色液体倒进去,而后把竹筒随手一扔,“这玩意烧掉吧。”
周善背手观了眼王灵秀的面相,见她死气确实消退了才淡淡开口。
“毒已除,但是这身疤痕治不好了。”
她说的是王灵秀身上那片红红白白的脓疮,尸气尽消,疮疖也除,她身上的创口不知何时已经结了痂,看起来就像是黑色的鳞片一块一块长在皮肤上,触目惊心的景象比先前还要难看。这种难看的疤痕就如同耻辱一样,会跟随王灵秀终身。
龙光明虽然心情还是极端微妙,却不免对她刮目相看,“多谢大师。”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想要塞到周善手里。
周善却摆摆手拒绝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不能收你的钱。”
龙光明在他们班上的数学老师请产假的时候带过他们半学期的课,周善心里也同样把他当做老师来看待。
她为人虽然吊儿郎当,但却是最为尊师重道的。别看她嘲笑老君时毒舌得很,但看在老君曾教她相面之术的面子上,叫她去下刀山火海,周善也不会推辞。
周善眉心打了结,“我看此事不会轻易善了。”
龙光明心里一咯噔,看她皱起的眉头,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怎么?”
周善忖度半天,还是将心里的猜测说出来,“我方才听你老婆的讲述,担心那王喜的坟茔被建在凶地之上,她本就是自杀横死心有怨气,有怨气的魂魄上不了黄泉路,只能盘桓世间,那荆棘又吃了仇人的鲜血,只怕那个坟茔会出现什么古怪。”
这种女鬼最难对付,而且她害的往往也是害过她的人,所以周善心里也拿不定主意。
人鬼殊途,但是女鬼心有怨气想要报复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周善不敢去忖度人性,更不敢去忖度鬼性。
王喜生前再好,死后成了一副枯骨,被怨气一浸染,也就不再是以往那个活泼善良的王家村一枝花了。
她要是真报复起来,只怕整个王家村都要遭此大难。
毕竟,那么多人传过她的流言,都成为她的间接凶手。
只是,那些人虽然愚昧可恨,又罪不至死。
而想要同鬼讲道理,那是傻瓜才会干的事。
龙光明脸色惨白,喃喃道:“报应,报应。”
周善摇摇头,再度看了看床上不知死活的王灵秀一眼才开口,“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若真出了什么事,请他们到楼古街上找我便是。”
她扔下这句话也不管失魂落魄的龙校长,拍拍衣袖出门去了。
周善安生地度过几日后,却听到龙校长辞职罗华小学校长一职由副校长暂代的消息。
胖丫是个爱八卦的,不知道从哪打听到的消息,正眉飞色舞说得有鼻子有眼,“我听说校长跟他老婆离婚了。”
闻言周善也不由地竖起了耳朵。
胖丫被这么多人围着,不禁有些飘飘然,继续开口说着自己的见闻。
龙光明同王灵秀结婚二十多年,儿子都老大了,已经出国留学。这次他却坚定非常地要跟自己老婆离婚,而且离婚以后就辞职了,谁都找不着他,学校现在是蜚短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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