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比起手掌，最疼的，还是他仰起头的时候，撞见的，秋依弦冷漠的眼神。
也许，在秋依弦的眼里，秦亦书不过是被她推了一下跌倒了，而沐新宇，则是被他三番两次的打倒在地。他的脸上都是淤青，身上也都是擦伤的痕迹。比起来，还是秦亦书更过分一点！
“依弦，我真的不是………。”
“坏人，走开，走开！呜呜呜……”小依依的哭声，打断了秦亦书的辩白。他看着秋依弦古井无波的脸孔，心里噙满苦涩。
是啊，还用在证明什么？她眼里已经把你列为了“坏人”，不管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她都觉得，是你活该！
既然如此，他还如此努力，如此想要在她面前表白心迹，原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十指连心，无数的小瓷片扎进他的手掌，也扎进了他的心里。
秦亦书忽然觉得，自己无论再做什么努力，都是徒劳的。因为在秋依弦心里，已经不再信任他。他好像周围是一张大网，而他则是陷入网中的鱼。无论再怎么挣扎，也逃脱不了，被捕捉的命运。
他很想苦笑，好像心里有一股气，怎么样都无法排遣！压抑着他的心，挤压着他的五脏六腑！好难受，好像是积攒了多年，却至今无法放弃的坚持和执拗，让他难过！
怎么办？还有继续努力的必要吗？她根本不会多看自己一眼，不论发生了什么，她也会把自己当成是坏人！
拳头，紧紧的攥在一起，那些本来扎在肉里的小瓷片，更是深入进去他的肌肉、骨骼。
从他的手掌，将他的痛楚和失落，迅速的转到他的心脏，再到全身。
好疼啊。疼的他全身上下都在哆嗦！疼的他，觉得心脏好像被掏空了一样。
他眼前一黑，整个世界，好像都暗了。
秦亦书半天没答话，秋依弦也懒得再骂他，而是回头查探一下沐新宇的伤势：“新宇，你怎么样？”
沐新宇心里也憋着气。作为一个男人，他被秦亦书在心爱的对象，和女儿面前打成这样，很没有面子。此刻，他也不发一言，呡着嘴，自己试图站起来。
只剩下秦亦书一个人，还颓然的坐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表情是什么。
许久，他张口问了一句话，嗓音有点沙哑：“你，真的，不原谅我？”
秦亦书说起来，好像是在说刚刚的事情，他把沐新宇打倒在地的事情。
但是，只有他和秋依弦知道，他其实在说的，是他们的事。
秋依弦一愣，她似乎也感受到秦亦书几乎要死寂的情绪。好像是在奈何桥边回望过去的最后一刻，他端起孟婆汤，甚至连汤汁散发出来的香甜毒液，都已经在嘴边。
如果反驳，就是再无可能。
只是………
“没错。”她面色平静，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自然而然的，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紧握的双拳忽然松开，秦亦书绷紧的脸庞，忽然放松下来。
他已经很努力了，不论是这一段时间试图追回她，费尽心力将她捧成世人皆知的“美女总裁”，替她打压生意上的对手，甚至是怕她觉得自己太靠近心里会不开心，还特意跟她保持距离…………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却始终抵不过他过去犯下的错！
他知道他过去的错太深重，他也没想着，秋依弦能立即原谅他。可是，她却连一个机会都不屑于给他！而且，不论他做了什么，会第一时间，把他推向对立面！
过去的那些年，他从来没有如此卑微过。即使面对最后选择了凌慕枫的叶知秋，她对自己也是心怀歉疚。他还记得，那种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一步步离自己走远的感觉是什么。好像是一点点的，抽取他的骨血，淹没了他所有的思绪………
而现在，秋依弦也给予他同样的打击！甚至，这个打击比过去还要深刻！毕竟，他和秋依弦纠缠了六年。他们住在一起也有半年时光，她还曾经有过他的孩子………
可是，她冷漠起来，比叶知秋，要绝情百倍！
心，在碎裂中逐渐迷失。他茫然的睁开眼睛，却好像辨认不清周围的一切。
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他的思绪搅得一团乱，他痛苦的抱着脑袋，几乎要跳着脚在屋子里打转，却还是无法排遣他的痛。
依然还是爱的。只是，这种感情，已经在连番的打击下，被他深深的掩埋，就像过去他面对叶知秋嫁给凌慕枫一样。
“哈哈，哈哈哈………”
秦亦书忽然开始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像是荒原里的孤狼，一面笑，身体一面剧烈的颤抖，好像身体的每一块骨头，都在摇晃。
他笑自己，总是在两情相悦的时候差了一步，无论是面对叶知秋，还是秋依弦。等到回头的那一天，才发现，对方已经跟自己相隔了千山万水。再努力，也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可笑的是，为什么自己总是在这个时候才发现一切啊！
他声音沙哑，笑的声音又突兀，又奇怪。在他对面，沐新宇和小依依都不明白，而秋依弦，在平静之余，居然有点惊慌！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可是她就是有点慌乱！
她好像觉得，在秦亦书身上，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原本千丝万缕的线，被硬生生用刀斧砍断一样！带出了血，带出了骨髓，疼得心里在冒泡！
她不是没有经历过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就因为她知道，所以才更加的痛恨。
但是，她看到秦亦书，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己过去那些苦难的岁月。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卑微的看着他，只希望，他能给她一个鼓励的，安慰的眼神。若是他能稍微给她一点希望，她都不会在绝望中度过三年！
涅槃重生，她到底付出了多少？
当初他一个人放任她在地域里哭嚎、挣扎、绝望，现在又凭什么以为她能救自己？
不公平，这不公平！
想起那些苦难的岁月，想起她的绝望，痛苦，秋依弦眼神一冷：“是！我凭什么要原谅你？原谅你，我的孩子就会回来吗？”
秦亦书眼里的光，骤然一灭。
他的心里，一声惨笑。
哈哈，哈哈，确实，虽然那个孩子他们连知觉都没有，可是毕竟是他和她的孩子！而更关键的是，失去了那个孩子，她以后也失去了成为母亲的资格。她别的都可以忘记，甚至连他过去对她的不好，全都可以抹除。
可是，这一点，她真的没有办法放弃！
已经，已经无法转圜了，再说什么，她也不会回头。
眼神，瞬间冰冷。秦亦书眼里最后一丝火光也消失不见，整张脸，显得异常死寂、平静。好像，一块来自地狱的镔铁，经历过千锤百炼，已经失却了普通的兴趣。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那么，再见
他缓缓的站了起来。
然后，他平静无波的眼神，看了看秋依弦和沐新宇一眼：“既然如此，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
他说着，居然还向沐新宇敬了一个礼！
秋依弦呆住了，沐新宇也呆住了。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刚刚还暴怒的秦亦书，居然会如此沉寂！
尤其是秋依弦，她内心的震动更大！此刻的秦亦书，简直就跟三年前那个无心无情的恶魔一样！他将自己的情绪全部收敛，爱恨都埋在心里，上了锁。从表面上看，他就是一个没有信仰，没有感情的石头！
让她痛苦，让她绝望……让她，无可自拔的男人！
“那么，再见。”
秦亦书冷冷的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往门口走去。他一直虚握着拳头，没有人看见，他的掌心和指尖，已经渗出殷红的血。
只是，刚刚走到门口，秦亦书忽然停住脚步。他想起来他想要找到秋依弦的原因，是为了告诉她，那个三年前绑架她的首犯，很有可能潜回国内。
虽然说，找她报复的几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也需要提醒她注意。
“你最近，小心一点，不要经常出门。尤其是，不要随便和男人接触。”
“秦亦书，你什么意思？”沐新宇显然误会了。他还以为，秦亦书临走，还说这样一句话，是为了让秋依弦和他分得远一点。
要是在之前，秦亦书肯定会因为这一句话跟沐新宇吵架。可是现在………
他嘴角挂出一丝苦笑。
争取，争取有什么用？
其实有些时候，秋依弦跟他真的很像。在没有触及到底线的时候，会无条件的对另一个人好，不管对方做了什么事情，全都会为她着想。
可是，一旦理智的弦崩断，过去的屈辱、痛楚，还有求之不得的伤感，就会千百倍的反噬！
过往像一道绳索，紧紧的绑住网中的人。无论怎么样努力，也无法挣脱……
所以恨，所以不原谅，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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